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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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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饭的时辰, 人都往院里聚,帮着搭手端饭菜拿碗筷搬桌凳。

刘娇杏两手各端一碗回锅肉,女桌一碗, 男桌一碗,男桌的回锅肉份量稍足,堆的像小山似的, 干的都是苦活累事卖力气, 得多吃点荤腥补补。

她很骄傲的说:“这肉,可不是炒肉,比炒肉好吃多了,是娘烧的回锅肉!”眉角眼梢的洋洋得意仿佛是她炒出来的回锅肉,高兴的不得了:“煮熟的肉切片,放了辣椒大蒜茭白丝,特别下饭。”

“娘亲自下厨?”顾元初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的老天爷没听错吧?“娘,娘。”他朝着正屋方向喊:“这菜闻着就辣, 没呛着你吧?这么热的天,想下厨可以帮着张罗早饭嘛。”一步跨过石阶先去娘屋里没人, 又往灶屋去, 就见娘端着碗饭从门口出来:“娘。”他笑,一团和气像个弥勒佛似的:“精神越来越好啊。”太阳都没下山就围灶台前烧了个菜,还是放了辣椒的菜, 了不起的老太太啊!

顾菲菲瞅了大儿一眼,从他身边走过:“五禽戏可不是白练的, 农忙完事,你早上也跟着我练五禽戏。”瞧见院里的老二老四:“你俩也一样, 从明天开始, 咱们娘几个天天坚持练五禽戏, 说不定我还能再活十几年,你们可不能走我前面。”她往桌边坐,对着几个儿媳乐呵呵的笑:“也练一练?真有用,我现在浑身是劲。”

老太太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众人颇觉哭笑不得,话还是得回。

“练,娘我跟着你练。”顾元初很痛快的应了这事,拿起筷子夹回锅肉吃:“娘好久没烧菜,我得尝一尝,哎哟馋死我了。”表情夸张的不得了。

顾菲菲看他做作的模样就晓得,吃了回锅肉肯定会有更夸张的表情,说实话她还挺期待。

“哇噻!这也太好吃了吧!”顾元初瞪圆了眼睛,对着母亲竖起大拇指,那大拇指还一个劲的哆嗦着:“太好吃了,是我最吃过最好吃的炒肉,这味道这口感太绝了,真棒,娘你宝刀未老,你厉害,我今天得吃两碗饭,二弟四弟你们快来尝尝,真的是好吃的不得了,不行,我等不及了,我得自己盛饭去,二弟四弟我给你们带饭?娘的手艺,这哪是回锅肉,这就是神仙肉,神仙来了都不给吃的肉!”嘴巴叭叭朝着灶屋跑,胖胖的身影瞧着还挺灵活。

明知道这话过于夸张,十分里头最少掺了七分水,顾菲菲脑子清醒架不住心里高兴啊,眉角眼梢的笑哟,乐的不行,连说话都带着浓浓的笑意:“你们也尝尝,有点辣,吃不习惯还有蘑菇炖鸡猪蹄焖黄豆。”

要说哄老太太,大哥排第一,大嫂排第二,老六还得排个三。经大哥这么一闹,老太太好像忘了五禽戏的事,也好,不用回答了。

晚饭很丰盛也很热闹,主要是真的高兴,再有一个,老太太亲自下厨,怎么着也得多多捧场说几句好听的话。有人从顾家院路过,听着院里的欢声笑语,顾家好久没有这般热闹,是有什么喜事?

吃完饭,明亮的天空沾了浅浅夜色,天光灰蒙,女眷们麻溜儿的收拾饭桌,人多干活快,院里的桌凳刚收好,灶屋的碗筷也清洗干净,剩下的就是忙自个的事,洗澡洗头发洗衣裳,天热晾一晚上第二天就能干的差不多,稍微晒一下收回屋里,可经不得太阳整日的晒,衣裳没了颜色特别显旧。

朱凤喜擦着头发笑的眉眼弯弯,显然心情极好:“五禽戏像是真有大用呢,娘瞧着越来越精神了,手脚麻利烧个菜看着比大嫂从容多了,大嫂炒菜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管不住火候,慌手慌脚的,奇了怪了。”她胡乱的擦着湿发,胳膊有点酸痛,侧着身歪头继续擦,手能舒服些,还是丈夫不在的好,大儿媳还能进屋帮她擦个头发,还能帮着梳梳头,可舒服了!

顾元正的头发也是湿的,他坐在窗前,凉爽的夜风吹拂,头发半干,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木呆呆。朱凤喜瞅了眼,扔了手里的布巾,搬了个凳子往丈夫身边坐:“坐过去点,也让我吹吹风,手有点酸。”她轻轻的捶着胳膊:“想什么?”

“娘说练五禽戏是随口说说吗?”

“就这事?”朱凤喜拿起梳子往丈夫手里塞:“你帮我梳下头发我告诉你,当然一会我也帮你梳。”回想起大儿媳帮自己梳头发,心里痒痒,太舒服了,自己梳总不得劲,还是得别人帮着梳,又想老四真有福气,老四媳妇天天帮着梳头发,羡慕死她了。

梳头发?顾元正看了眼手里的梳子又看了眼满眼期待的媳妇,一头雾水,梳头发?倒也没有拒绝,他个子高,坐着比媳妇高,举着手帮着梳头发。

“不对,你站起来梳,挨着头皮梳。”朱凤喜皱着眉头不高兴了:“谁让你梳头发,我也会,一下就梳顺了,梳头,梳头。”不行,她站起身,从丈夫手里拿过梳子:“我先给你梳,你学着点,一会也得帮我梳。”

梳头发?媳妇的话令顾元正愈发的一头雾水,梳头发不梳头发梳头皮?老太太瞎折腾媳妇也瞎折腾?很快他就没了这想法,感受着梳齿轻轻接触到头皮,由前向后慢慢梳,一下一下,初经梳头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舒服!太舒服了!

朱凤喜瞅着丈夫享受的表情,笑了:“学着点啊,一会也得帮我梳。”又问:“你想不想跟娘学五禽戏?”有时候她真觉的丈夫,怎么说呢,想的有点多,又不爱说话,什么都闷心里,就这性子,父女俩真的是一模一样,头疼!

过于舒服的梳头,顾元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见了踪影,再听媳妇问起,他愣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你自己问的啊。”朱凤喜一脸莫名其妙:“娘说练五禽戏,你想跟着练你就练,不想练就不练呗,回头我跟娘说声,这事也值得你琢磨呢?你琢磨的是什么?娘是不是随口说的根本不重要,她问你们要不要跟着练五禽戏,想练你就练,不想练就不练,多简单的事,对了,我今天在娘屋里看见秀秀,祖孙俩瞧着还挺好,她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媳妇说的还挺道理,顾元正的思绪豁然开朗:“我明早起床跟娘练五禽戏。”压根就没听到后面媳妇的问话,心里想着,明早母亲看到他会有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大哥会不会起晚?要不要去喊大哥?不知道四弟会不会一起练,把四弟喊上?娘会高兴吗?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久违的紧张,有点像回到了小时候,大哥这次又会如何逗娘开心?娘的视线会不会随着大哥,从头到尾看不见其余人?

又在想什么?朱凤喜讷了闷了,平日里丈夫看着挺精明沉稳,怎么一碰上家里的事就……就脑子塞了浆糊似的,想着她答应大嫂的事,手上略略用了点力气。

有点刺疼,顾元正皱了下眉,回过神来,没说话。

“想什么呢?”朱凤喜装模作样的问了句。

有些心思便是媳妇问也难以开口,顾元正站起身:“我来梳头。”他也知道自己想的有点多,却控制不住。

朱凤喜坐到凳子上:“你学会了吗?”

顾元正没说话用行动证明,梳头还用学?他认认真真的替媳妇梳头,一下一下,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细致的看过媳妇的头发,昏暗的灯光下,他发现了一根白头发,他想拔掉又看到了第二根,第三根,他愣了下:“你有白头发。”淡淡的语气。

“这很正常,你也有。”朱凤喜回了句:“再过两年就四十岁的人了,能不有白头发,说不定明年就要当爷爷奶奶。”

老了。顾元正从未如此清晰又猝不及防的感觉到,他老了,也有白发,他总觉的自己跟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就是农忙时稍稍有点吃力,但也没什么。原来,他都要当爷爷奶了。

咱们娘几个天天坚持练五禽戏,说不定我还能再活十几年,你们可不能走我前面。

傍晚时娘说的话,突然钻进了心里,他一下就慌了,生出无法言语的害怕,他怎么就老了呢?

熄了灯躺到了床上,朱凤喜快要睡着时,一下又醒了,咦……她看了眼旁边的丈夫,睡着了,打起了小呼噜。心里叹了口气,还想着说说话,添火加柴让兄弟俩更亲近些,结果啥也没说,就梳了个头,下回吧,她闭上眼睛,听着耳旁轻微的呼噜声,很快便沉沉睡去。

近来忙,每每天未亮就起,顾元正睁开眼,准备起床,窗外只有丝丝天光,身边的媳妇还在熟睡,他动作一顿,又默默的躺回了被窝里,得继续睡觉。

公鸡起鸣朱凤喜醒了,穿好衣裳梳好头发,又看了眼床上,丈夫还在熟。农忙给累着了?行吧,睡就睡,她出了屋,没急着往灶屋去,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大儿媳何花刚梳好头发,还没来的及放梳子,听见敲门声心生疑惑,会是谁?打开房门见是婆婆紧张的喊了句:“娘。”婆婆可从来没有这么早敲过门,是不是有什么事?不会是她帮着小姑子的事让婆婆知道了吧?

“晓晨呢?”朱凤喜没进屋,就站门口问了句,不等回答又说:“你爹还在睡,田间地头的一些琐碎事让晓晨看着点,别干巴巴的等着你爹来安排。”

顾晓晨从屋里出来,连声应着:“我知道了娘,爹没事吧?”不太正常呢。

“昨晚瞧着挺好,约摸是累狠了。”朱凤喜见儿子回应了心里放心,匆匆忙忙的出了西厢。

在灶屋忙了会,朱凤喜不见丈夫来漱口洗脸,寻思还在睡呢,说好要跟娘学五禽戏……她搁了手里的活,回了屋里,还睡的挺香,她走到了床前,准备伸手推丈夫,瞧见乌黑的头发里藏了几缕白发,伸到一半的手停住了:“二郎,天亮了,娘也该起来了,你还要不要随娘一道学五禽戏?大哥也起来了。”

顾元正睁开眼,神态犹带迷糊未完全清醒,他从床上坐起,天光大亮屋里也亮堂:“天亮了?”他掀开被子起床,还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一睡睡到了大天亮。

一个,两个,三个,咦还挺齐全,顾菲菲笑了,往前面站了站:“跟着我学,这个很容易,慢慢练,练着练着就学会了。”

院里子的奇景,老太太领着三个儿子练五禽戏,三个儿子三个模样,小辈们也不敢明着看,路过时偷偷的瞄一眼再瞄一眼,颇觉忍俊不禁,憋着笑意快步走远躲起来,三三两两凑一起乐乐哈哈。爹,有点远有点近,总不太摸的着,一下生了些说不清的亲昵感,原来爹还能是这样的,奇妙新鲜。

旁人都在偷偷的笑,顾秀秀躺在床上大松了口气。提心吊胆了一整宿,生怕娘来屋里骂她,结果没有来!今天,她还是要想法子去奶奶屋里,要给奶奶看她做的衣裳,奶奶应该不会骂她,昨天,奶奶还护着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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