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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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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城内突如其来的轰鸣声不知搅了多少人的美梦,甚至于有些“人”已然无法安眠,躺在卧榻之上,不由得辗转反侧,心急如焚,生怕麻烦找上门来。隐姓埋名多年,早已习惯了如今安逸舒适的日子,谁也不想无端被人打搅,但今夜却注定难免。

徐氏一族的大门前,白衣青衫,二人并肩而立。客人已在门外已经等候多时,而主人家却迟迟不肯出门相迎。许是亏心事做多了,有些羞于见人。

长夜漫漫,未见明月,不免有些失落。

鹿衍大概是站的乏了,便干脆席地而坐,将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去,唯有一片黑。

“当真是不持家,便不知柴米贵。当初争来争去,反倒给自己揽下了不少苦差事,如今想想,那老家伙事后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张欣楠神色平静道:“各有各的苦,其实都一样。若换作你是他,也未必就不会再埋怨。嘴上偶尔痛快一些倒是没什么大的问题,但心中道理却不能忘记。”

鹿衍对此深以为然,嬉笑道:“一些个儿牢骚话,就如同楼内的藏书,偶尔也确实需要拿出来晒晒。不过终究还是自家事,所以最好不要去麻烦别人。”

与人相交,如同品茶,就算并无回甘一说,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揪着苦涩二字不放。人生苦难何其多,那个又真正喜欢听你抱怨?

“当初与他彻底分道扬镳之后,可曾还有过偶然间的一两次相逢?”张欣楠问道。

鹿衍摇摇头,神色无奈道:“自从那日在大河之畔分开以后,便再无重逢。至于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过,其实也不好妄下定论。”

“此话怎讲?”

“与师兄这样面对面地坐下来聊天,或者各饮一壶酒之类的,是肯定没有。不过在某时某地,彼此之间偶然插肩而过,也未必没有可能。之所以未曾发觉,许是因为那个老东西故意将自己的存在抹去了。”鹿衍思考片刻,给出一个心中的大致猜想。

张欣楠打趣道:“如此行径,莫不是将整座十方阁都当作了瞎子,实在是有些胆大妄为。不过话说回来,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是我,他是他,师兄莫要将二者一概而论,平白冤枉了好人。”鹿衍有些神色傲娇道。

“依你之言,是我冤枉他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你的胆子更大些。”张欣楠不由得会心一笑。

昔日逆流而行,险些被河水溺死;神魂相分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扰乱三教秩序,破坏大考;前不久又拘禁河神,而后更是将其送入轮回之中……桩桩件件,当真是何其大胆。

鹿衍一脸委屈,表示自己并没有。

张欣楠懒得理他,一来是太过做作,二来也是因为眼下还有正事要做。不过自己心中还是有个疑问,所以接下来一个没忍住,便又问了出去,“他修为比你如何?”

“没得比。”

张欣楠疑惑道:“他不如你?”

鹿衍心中其实很想肯定这句话,但多少有些良心,不至于信口胡诌,所以苦着脸,坦诚道:“我不如他,而且单论修为而言,根本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听到答案之后,张欣楠不免还是有些震惊。就当下而言,鹿衍是为数不多站在山顶上的几人之一,甚至还要略强于其他几人。如果那个人真的远胜过他,那为何又会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当真是把世间所有的糟心事都经历了一遍。

许是猜到了剑客所想,鹿衍苦笑道:“若是一切都能安然无恙,师兄也就不会有我这个小师弟了。不瞒师兄,某些个看似胆大妄为的举动,实则都是无奈之举而已,活生生被人逼的。”

张欣楠轻声安慰道:“事在人为,只要尽心就好,但愿你当下所做的一切,未来都能有所回应。”

鹿衍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剑客看着师弟自困于心,做师兄的难免心中不忍,于是就换了个相对轻松些的话题。

“两色界固然安稳,可终究不如人间来得有趣些。既然偶然间遇到了,那么尽量去弥补心中愧疚自然是无错,但莫要因此而欠下更多。你日后难免四处奔波,所以不妨给她们寻个好去处,这样既可以让你少去一桩心事,也可以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呢?”张欣楠意味深长地笑道。

“师兄的意思是?”鹿衍有些不解。

“秦湛整日闲来无事,不如与他找点事情做,索性便将那一对父女交由他照顾。若是二者之间,当真有那冥冥之中的缘分存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君子理当成人之美,更何况还是你小师兄的终身大事。”张欣楠轻笑道。

“如此甚好。”

“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建议,做与不做取决于你。若你日后当真将她们送至十方阁,可千万不能与秦湛道破其中因果所在,否则原本好心也就变成了害人之心。如此一来,非但没有给往事一个交代,反而还会给当下平添麻烦,甚至于酿成大祸。”张欣楠神色严肃地叮嘱道。

“师弟明白,自会打理好一切。”鹿衍此刻的脸上满是笑意,心中负担不由得削减几分。

“至于那位宋姑娘,见面的次数不多,但能感觉到二者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像黄更辰所说的那么紧密。”张欣楠试探性地说道。

神魂碎裂一事历来麻烦,不仅仅是拼凑不易,关键在于每一颗碎片都有可能生出自我意识,而通常的处理此事的办法无非就是两种。

一者直接将诞生出的意识磨灭,然后取出神魂碎片;二者便是放弃拼凑原本的神魂,将现有的意识视为独立的一个生命,任其自由成长,绝不加以任何干涉。

至于为何张欣楠突然谈及朔方城的那位宋姑娘,无非是想着让鹿衍放弃某种心中执念,从而最终心甘情愿地选择后者。

“师兄的良苦用心,师弟心中明白。不过一切还是要等到我见过那位宋姑娘之后,才能做出决定,否则此时此刻就算是嘴上答应师兄,而心中也未必又是何种念头。如果那位宋姑娘是个……不怎么‘讨喜’的人,师弟自然也没有理由让她白白站着位置不是?”鹿衍坦诚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顺其自然吧。”

鹿衍突然打趣道:“师兄以后若是练剑乏了,不如去翻翻世人的姻缘簿子。”

张欣楠显然并没有理解鹿衍话中的意思,反而神色严肃地说道:“此生何事都可以乏,但唯独练剑不会。”

鹿衍神色尴尬至极,就只能笑笑不说话。

就在师兄弟言语相互打趣之时,那座大门突然间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老者。当他见到张欣楠与鹿衍之后,扑通跪倒在地,竟是将鹿衍直接吓得跳起,生怕这位弱不禁风的老人由此磕坏了骨头,闹不好风一吹就散了架子。

张欣楠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是你们徐家与人认错的态度?或者说你们觉得自己根本就没错,所以随便找个什么人出来顶罪,以此搪塞我?”

大门内,有人以雄浑修为震荡发出声音,高声道:“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我徐家不过是追名逐利而已,何罪之有?难不成以您的意思,就只有你二人是十方阁弟子,而荒原如今的大祭司便不是了?您与身边之人的来历,徐家起初并不清楚,所以本无心招惹,故而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今夜您毫无征兆地落剑于徐家,打断阵式,从而才会导致我徐家子弟化身为一只疯魔的怪物。一来一往,恩怨也算两清。至于徐家背叛北境一事,乃是山下王朝当中时有之俗务,所以按理来说,您不该插手。吞噬妖丹之事的背后主使之人是何许人也,想必您应该清楚,而今涉事之人已死,也算有个了结,还望您能就此罢手,放徐家一马。”

闻言之后,鹿衍一时间难免有些哭笑不得,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师兄。

张欣楠非但不恼,反而笑意十足,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与十方阁弟子如何说话,有明确的规定吗?平日里如何便如何,其实很不错,不是什么坏事。”

与鹿衍简单解释几句之后,张欣楠再度看向那位跪在地上的老者,问道:“别的都好说,这一点又该如何解释?”

门内之人似乎一下子有了底气,不由得朗声道:“狩猎妖丹的罪魁祸首,徐家依照家法已然处置过。若是您觉得还不满意,大可以将其带走,之后要杀要剐,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张欣楠眼神可怜地看着跪倒之人,笑问道:“原来是替罪羔羊,既然如此,心中难免有些怨恨之意吧?”

老人颤颤巍巍,已然说不出话来,但眼神却是一种无声言语。

“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个忙!”

借一人之怨愤,养一剑之锋芒。

“该如何便如何,确实是好事。不过若是有人听信他人之言,而故意惺惺作态,那就不是了。”张欣楠忽然间神色冷漠道。

平平无奇,一剑递出,整座徐家府邸瞬间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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