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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风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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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一位做杂役的伙计突然来到四通馆,说是帮自家老爷与人传几句话。与此同时,张麟轩等人正围坐在桌边吃饭,伙计见状,便支支吾吾不肯言语。

穿着件宽松袍子的张麟轩神色悠哉,微微抬起眼皮,打量了来者一番。待确认其身份之后,少年不禁嗤笑一声,自此再无下文,然后便只顾着与左右两侧的姑娘夹菜。偶尔瞧见两人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笑意,张麟轩便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宛若春日晨光般和煦。

潇然此时将碗筷轻轻放下,似乎有话要说。在潇然沉淀心绪,准备措辞之际,他的碗中突然多出一块吃起来极为黏牙的米糕,而夹菜之人正是坐在不远处的张麟轩。

张麟轩起身夹菜,还未曾重新落座,半躬着身子,抬起下巴看向潇然,轻声笑道:“当初来南山城时,偶然间吃过一次这东西,味道还算不错,所以今天便着人备下了,你尝尝看。若是喜欢,本公子下次便多准备一份,免得稍后还要受你埋怨。”

潇然似懂非懂,眼神有些茫然。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那块米糕送进口中,然后细细咀嚼,默默地品味其中滋味。

张麟轩重新落座,双手随意地搭在桌边,然后与潇然笑问道:“感觉如何?”

潇然如实回答道:“此物的味道确实不错,但就是吃起来有些黏牙,嚼着不大方便。”

张麟轩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不妨先将嘴巴闭上,看看是否有所改观。”

张麟轩随即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挡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潇然先是神色一怔,然后又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最终只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吃掉口中的米糕后,潇然便以心声与身处他地的某人告罪道:“爱莫能助,自求多福。”

张麟轩以筷子轻敲瓷碗的边缘,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首先是王府的家臣,那么一切便应以王府为重,不然义气未尽,反倒还落下了个不忠的罪名。如此得不偿失,非君子所能选也。”

言语之际,求凰突然瞪了张麟轩一眼,后者不禁一头雾水,眼神困惑地看向自己这位内定的媳妇,嘟起嘴,如同在撒娇一般地问道:“怎么了?”

“王妃昔日的教导,难不成公子忘记了?”求凰一本正经地说道。

瞧着手中敲击瓷碗筷子,张麟轩有些后知后觉,紧忙将其丢掉,然后歉意一笑,道:“是我疏忽了。”

街边落魄之人行乞时,常以筷子敲碗,所以平常人吃饭时敲碗是一种不大讨喜的行为。老一辈人认为如果孩子们总是这样做的话,会将家里的大半福气给敲走,以至于将来的日子会越过越穷,免不得要受饥寒之苦,故而一旦如此,某些不守规矩的小家伙势必会受到家中长辈的责罚。

待到张麟轩规规矩矩地放好碗筷,求凰这才作罢,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至于一切外事,既不多问,也不多说,但却仍然会悄悄留心,以帮着某人查缺补漏,免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张麟轩悄悄凑到她耳边,轻吹一口气,柔声道:“这位姑娘,如此严厉作甚,都将本公子瞧得委屈了。”

求凰不禁白眼道:“这位公子,如今脸皮,似乎愈发堪比城墙了。”

在李子看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所以这位圆脸小姑娘平日里吃饭时,一般都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顾着全心全意地与美味佳肴做斗争,恨不得一口气便将全部美味都吃进肚子里。不过说来也奇怪,如此吃法之下,李子非但没有胖作一团,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落得愈发纤细。至于她脸上的婴儿肥,是天生的,楚楚动人之余,又不禁多出可爱二字。

原本专心吃饭的小姑娘,突然噗嗤一笑,紧着接一个劲地在那点头。张麟轩虽然不明就里,但并未急着寻问,而是关切地说道:“臭丫头,傻笑什么呢,当心噎到自己。别顾着点头了,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等到小姑娘将食物完全咽下去之后,张麟轩这才轻声笑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竟然可以打断你吃饭?”

李子强忍住笑意,说道:“公子如今的脸皮确实越来越厚了些,只不过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东西去形容,如今听求凰姐姐说起城墙二字,感觉十分贴切,所以才会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张麟轩一脸无奈,心道,我就多余问。

坐在一旁的略饮些烧酒的张欣楠,嘴角也不禁多了些许笑意,附和道:“相比于初见之时的羞涩,如今的张麟轩确实担得起厚如城墙四字。”

初见之时?

念及于此,张麟轩与求凰不禁脸颊羞红,各自低头,沉默不语。

见状,李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求凰姐姐,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张麟轩咳了几声,故作从容道:“没什么,师父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呢。”

李子显然不大相信张麟轩的说法,转而又看向求凰,后者也不禁咳了几声,故作淡定道:“食不言,寝不语。”

“哦。”李子有些不大甘心,又再次转头看向那位张先生,故意压低声音,满怀期待地说道:“张先生?!”

张欣楠打趣道:“以后有机会再与你详说,不过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估计就不会问我了。”

张麟轩无奈道:“师父,徒弟劝您一句话,生而为人要善良。别的暂且不说,江湖道义,还是要讲一讲的吧?我可是您亲徒弟啊,以后养老送终的那种。”

“呸呸呸,你这小子,少给我乌鸦嘴!我才不用你养老送终呢!”张欣楠白眼道。

求凰此刻亦是不免有些羞恼,道:“张先生,生而为人要厚道。”

“夫唱妇随?丫头,你如今可还没过门呢!”张欣楠玩笑道。

原本和谐的氛围突然被人打断,前来帮人传话的那个伙计毫无征兆地蹦出一句话,“张先生,家主请您去一趟城北郊外,说是有要事相商。本来……选在城内,但如今……似乎有些不大方便。”

确实不大方便,投敌叛国之人又如何能够在旧主子嗣面前夸夸其谈?城外一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莫不是要求自己放过他?不过历来叛臣可都没什么好下场,他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许是有些不耐烦,张欣楠便直接提起佩剑,架在那伙计的脖子上,沉声道:“带一句话回去,如果想谈,让他立刻滚过来见我,否则休想平安无事地离开南山城。任何一位剑客的佩剑,出鞘之际,则必然饮血。”

小伙计吓得突然跪倒在地,大呼饶命。

张欣楠有些无奈道:“只不过是让你把话带回去,又没说杀你,瞧把你给吓得。如果还能加上动作,自然更好,但不强求。赶紧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当个杂役下人,时也命也,但万万不能因此失了骨气,否则一辈子都将永无翻身之日。”

言尽于此,但听者却并未留心,似乎什么骨气,什么翻身,都与他毫无干系。他现在唯一怕的,就是眼前一袭白衣的剑客什么时候突然间拔剑斩了自己。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此时剑客,唯有如此。

张麟轩不禁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些自己的道理,只要能够与这个世道相安无事,那就是好道理。师父您老人家,又何必用自己来强求他人呢?”

“要你管?”剑客没好气地说道。瞧着身前一个劲求饶的小伙计,张欣楠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无奈道:“只管回去传话,保你不死。”

伙计顿时叩首谢恩,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去。

等到伙计离开,众人也相继起身,各忙各的,一场简单午饭便到此结束,而此刻的桌边只留有师徒两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张麟轩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徒儿斗胆向师父您请教一件事。”

“你问吧。”

“昔年人妖两族之战中,对于那些倒戈相向的人族,十方阁作何处置?”

“战争初期,陈尧便拟定了几条规矩,有些类似于如今的战时律法,并以明文告知所有参战的人族。关于此事,仅有两条。凡无故逃离战场者,永生拘谨;凡临阵倒戈者,就地斩杀。”

闻言之后,张麟轩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师父您还再犹豫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自然不可一概而论。至于有些针对谋划,还未曾落实,如此定罪,未免有些草率,要知道世间还有罪不至死四个字。以杀止杀,向来都是治标不治本,你身为王府公子,真正所要做的,并不仅仅是找出北境叛逆,而是应该学着如何去聚拢人心,以应对日后有可能到来的倾轧大势。”张欣楠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师父又打算如何处置徐家?”

“见过之后,再谈不迟。稍后某人到来,你随我一起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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