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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所谓本我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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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夕阳西落,高楼之巅,凭栏远眺,落日余晖唯有陈尧一人得见。修行路上,随着岁月流转,似乎无论是谁,都将必不可免地走向孤独,当然这一切与死亡无关。

他没由来地回首望去,依旧是空无一物的景象,神色愈发疲惫,嘴角也不禁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但内心却怀着一丝期待,然而一切都未能如愿。昔日的欢声笑语,对于如今来说,或许真的已经成为了奢望。

年少时读书,常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但当自己逐渐长大之后才明白,并非是所有事情付出后都能得到回报。

楼阁虽然破旧,却留存着许多记忆,无论何时何地,心中总能有个念想,一旦彻底崩坏,便意味着真正的消亡,而原本的同行者,也终将走向陌路。接下来那一场难分对错的理念之争,注定要夺走许多他人珍视之物。

收回目光的陈尧不禁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瞧着远方的山河景象,他忽然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经此一别,或将再无重逢之期,大势之下,愿你能独善其身。”

山河寂静,无人作答。

天边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这让陈尧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深处还有着一丝茫然,随即却又释然一笑。对于某人所做出的选择,他虽然不理解,但也不会感到意外。想来在乎之事,已然得到了答案,既然如此,这场还礼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待一阵清风拂过后,一名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了陈尧的左手边,亦是一副书生打扮,但却少了狼毫与书卷,反倒是手中拎着两壶酒。两人的容貌简直是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陈尧高冠束发,而后来者则长发披肩,稍显得有些凌乱。

相较于陈尧的一脸愁容,书生明显更为高兴些,所以后者便率先打了声招呼,面带微笑地问道:“近来可好?”

陈尧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一切如旧。”

乱世将至,静待烽火狼烟,除此之外,旧书楼中一切皆如往昔,并无任何变化。

“你应该知道我问的并不是这些。”书生温言道。

陈尧故作惊讶道:“呦,如今竟然还知道关心人,看来二十余年的小酆都生涯可是教会了你不少东西。”

书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跟大师兄一个德行,就知道处处为难自己人。若是当年你肯把武三思和夏桀中的任何一个给送进去,想来眼下都不会是这种杂乱局面。你若真想无为而治,不如就把道家喊回来,自此以黄河为界,一南一北,双方各凭手段,一甲子为期,就看双方谁治下的世道更好,然后便把人间交给谁,肩头重担也得以放下,而且还能顺手断了阴阳家的念想,管它什么五方之说,狗屁的从龙之臣,该哪凉快就哪待着去。”

陈尧不禁会心一笑,想来这二十多年间,倒也攒了不少怨愤之情,难怪他拎酒而来,却不做劝酒之事,看样子是想把气先消了。

虽然言语间无需忌讳什么,但之后一旦真正做起事,却绝对不可以有此念。对于十方阁而言,抹除某种可能,则与杀人无异。

陈尧轻笑道:“这种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切莫再去他人耳边唠叨。其中轻重利害,你应该是知道的。”

书生深呼一口气,唏嘘道:“如今也就只能在你这边发发牢骚了。”

陈尧苦笑一声,道:“也对。”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书生将酒壶递到陈尧眼前,然后又晃了晃,嘿嘿一笑,道,“醉泥坊的酒水,临走前从镇北王府顺来的,滋味还不错。知道你不喜饮酒,但今日就当陪我最后走一遭,多少意思意思呗。挚友美酒,二者岂可辜负?”

陈尧没说什么,接过酒壶,掀开泥封,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确实是一壶好酒,但不问而取他人之物,此举形同盗窃,于规矩不合,于律法不合。

瞧着陈尧皱起的眉头,书生便将他此刻的心思给猜了个大概,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又不是不给酒钱,反正你早晚都要再走一趟北境,到时后一并结清呗。想当初被师兄给赶了回来,难免心有不甘,此番若再去北境,恰巧可以与那位师侄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反正他师父也不在。”

陈尧气笑道:“哪有你这样当长辈的。”

书生眉眼一挑,顿时来了兴致,好奇道:“怎么,不死鸭子嘴硬了,如今算是认下了?”

陈尧没有理他,只道:“喝你酒吧。”

“碰一个?”书生笑问道。

陈尧摇摇头,故作不屑道:“跟你?跌份!”

说罢,陈尧便自顾自地仰头喝酒,似乎许久都未曾这般酣畅而饮了。昔日读书练字,偶尔会抿上一口,算不得什么风雅之举,就只是为了解解乏,但后来效果不佳,索性也就不怎么喝了。似今日这般仰头痛饮,上一次还是在十方阁完全落成的那一天,未曾想竟是万年前的事了。

“就跟我求你一样。”书生翻了个白眼,然后也开始仰头饮酒,其间抬手用衣袖抹去嘴角酒渍,啧啧笑道,“要是再能来点下酒菜就好了。”

“美得你牙疼。”陈尧冷哼一声,“酒喝也喝过了,该走就走吧,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苦作女儿姿态,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陈尧轻咳几声,打趣道:“你莫不是后悔了,所以诸多言语就只是为了让我拉你回来?虽然有些困难,但依着如今的境界应该可以办到,但那一场春雨早已落地,想要收回来估计不太可能。”

书生顿时脸一黑,怒骂道:“滚滚滚,你他娘的少恶心老子。”

陈尧故作严肃,高声道:“好歹也是读书人,言语竟然如此粗鄙不堪,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若非如今只是一道灵识,毫无修为可言,书生还真想给这家伙来上一拳,保证能打掉牙的那种。

书生深呼一口气,没由来地笑道:“你说我们俩这样是不是挺奇怪的?”

陈尧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仔细琢磨一番后,解释道:“或许是由于本我之心的存才,所以使得双方更容易亲近一些。不过要说这天底下最了解陈尧的,那不就是陈尧自己吗?虽说听起来比较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书生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如何看待这种关系。”

陈尧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道:“知己。无论是争夺本我之心归属的你和我,亦或是这一世的书生陈尧遇到了上一世的仓颉,答案都是如此。至于原因嘛,其实很简单,早在师兄走入轮回前便说过,无论日后以何种方式归来,都将与昨日不同。那一人与这一人,终究成为了两个人,而且每一个都无法替代。脚下所行之路,也不必沿着前人的轨迹再走一遍,瞧一瞧别路上的风景,体验一番没有体验过的人生亦无不可。正因为是两个不同的人相遇,再加之彼此心性相仿,志趣相投,大道之上好似同行,那么这样的人不是知己又是什么呢?其实本无需过分地去纠结彼此的关系,只要尽力过好自己的这一生就足够了。”

书生会心一笑,但随即又怒目而视,颇有几分杀意地看着陈尧,后者皱了皱眉,无奈道:“你又犯什么病了?”

“说得头头是道,但这并不是你不给我取名字,然后又把我莫名其妙关上二十多年的理由。”书生怒道。

陈尧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你叫苏生。本心之外,忽起一念,后来者苏醒,大道之争由此而始。想来应是你当时未曾听清,于是有所误会,然后就拿走了‘书生陈尧’的前两个字。”

陈尧摩挲着下巴,似乎觉得自己所言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笑容诚挚道:“没错,就是这样,很合理。”

临死之前还能被更名为“苏生”的书生呵呵一笑,就他娘的无语,老子要是信你就奇了怪了。

陈尧忍住笑,轻声问道:“复盘一局?”

暂且算是认下了苏生这个名字,他摇摇头,说道:“棋局虽然杂乱无章,但你却能做到心中有数,如此就已经足够了。天下万事万物,绝无十全十美者,别太苛求自己,一路行来,尽力就好。至于那半数真相,我交给鹿衍了,他会帮忙带过来的。”

“好。”陈尧轻嗯了一声。

在灵识即将消散之前,苏生又没由来地想起一事,遂开口问道:“分魂锤炼之术,除了你我与大师兄之外,还有谁修习过?”

陈尧想了想,回答道:“在我之前应该还有两人,然后被列为禁术,咋也不许任何人修炼了。小七,当年是先生主动教的,而黄更辰那家伙曾立志习得世间所有神通,自然也就看过。”

苏生没好气道:“先生说的话就没几个人听过,在那之后有无修习者,还望你尽快查明。”

“好。不过你怎么突然间问起了这件事?”

苏生并未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尤其是小十三,你一定要查。此事干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人生梦复梦,岂不就是一场轮回?”

苏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臭小子,这次总算让我抓住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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