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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机天境洞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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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传,天地初开之时,出现了一位与天地共生的神,彼时天地一片混沌,紊乱无序,神便将世界分割为六部分,每部分都自成一界,以其中五界为基,创造了另外的五位神明,各自执掌一界,创造万物生灵,长养一方。

  后六界分别立名,人、天、魔、鬼、妖、灵。被创造的五神明各界为帝,并称亲自执掌人界、创造他们的神为:父神。

  父神与五帝开拓洪荒大地,创生灵,立法则,天地转眼有条有序,生机勃勃。而就在六界稳定,法则相连之时,父神与五帝突然自天地间消失,失去了踪迹。

  但天地间六界的法则并未消失,循循运转着六界六帝的规则……

  万年过后,其一方法则成其一界之道,谓之,人、天、魔、鬼、妖、修罗。

  “天界为首,五界各司其职,管理一方,并辅理人界,这是自洪荒初开以来便有的规则。

  六界有六道,那虚无缥缈的第七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此道乃六界天地万生万物之法则,不为任何神明所创,掌控世间一切。却只有天界能够涉及。

  天界之外有一独立空间,自成一方小世界,名曰:神机境,乃是万年前六界初成时,天地所诞的一灵胎的居住之所,那灵胎身具通天彻地之能,自立为神。

  他,便是初代的神机,而自万年前初代神机不知所踪,他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父、你的父尊便继承了他的神位,掌管了神机境,成了如今受敬仰于一方的尊神。”

  幽深的山谷蔓延千里,山谷的尽头一株参天巨树深深地扎根于此,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清风拂过响起飒飒之音,它那如同巨人一般挺拔的树干下,尚有一眼汇聚天地灵气的温泉。

  雾气氤氲的温泉旁,一袭红衣的瘦弱青年坐于巨石之上手握一卷书册,循循讲来,柔和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听起来舒服得很。

  十指如玉,肌肤若雪,半张脸上戴着不露眼的面具,但仅凭另半边脸,便可以看得出,这青年,自是一俊郎。唯有那肤色的白,白的有些病态,且身形太过瘦弱,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连天帝都要礼让三分……”红衣青年读完最后一句,叹息了一声合上书册,抬头看向了温泉边缘,“阿黎,你为何每次来这温泉边,都要听一遍神机境的史籍?”

  温泉边上,一身墨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因温泉雾气而变得湿滑的石头上,挽着裙摆,双脚探入了温泉之中,百无聊赖地晃悠着。

  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姣好的身材被温泉的雾气晕的有些朦胧,她低头认真地看着自己踢起的水花,故作深沉地也叹息了一声。

  “人老啦,记性不好,总是要多回顾一下我们这大神机境的光辉历史,不然忘了怎么办。”她回头看那红衣青年,却因雾气,看不清他的脸,眉头微皱,不爽地挥了挥手。

  随着阿黎一挥手,一阵微风凭空而起,吹散了愈渐浓重的雾气,视野转眼间变得开明,阿黎满意地与青年四目相对。

  “况且,这是小时候父尊给我养成的……恶习!小左子,我两百岁之前,都是父尊给我读,两百岁之后我自己给自己读,一直读了七百多年,然后又换成你。这才读了不过几年,怎么,不乐意了?”阿黎说着挑眉歪了歪头。

  而被戏称作小左子的青年,浅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走到温泉边同样挽起衣袍坐到了阿黎身旁,温柔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你明知我最奈何你不得的,莫说这几年,就是几千年几万年,我也读给你听。”如墨般幽深的眼中尽是宠爱,他揽过阿黎,低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了一吻。

  阿黎感受着额上一触即逝的温软,垂下眸子看到他左手手背上,一片黑色凤翎的纹印,忽觉得与平日有些不同,似乎变淡了些。

  “小左,你这凤翎印记,若不是我错觉,似是比平日淡了些。”阿黎伸手拉过他的左手,仔细地验看,“你可感觉到身体不适?”

  “刚才倒未觉的如何,你提起这会儿,倒是……”话音还未落,便是扑通一声,一抹鲜红跌进了温泉中。

  “左翎!”亏得阿黎拉住了他一只手,也顾不得衣衫,跳进温泉中,探查了他的气息,便急忙将他抱起,一路御风赶向了神机殿。

  穿越层云,入眼便是葱翠青山,顶上恢宏的大殿,那便是神机殿。周围环绕着经久不散的雾气,将整个山顶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美丽,那是浓郁的天地灵气凝聚而成,此一番美景,确属仙境一称。

  “父尊!小左病发了!”还未落地,阿黎便以仙力传音,告知了神机殿中的神机天尊——束修。

  方在殿外落地,一袭黑衣贵袍的俊美男子便已从殿内匆匆而来,面上有几分凝重,身后跟着几名白衣的弟子。

  “父尊!”阿黎看到那黑袍男子,焦急地唤着他。束修以仙力凝聚指尖,点在左翎的胸口,一时间,整个神机境的天地灵气以灌顶之势向那一点涌去,蓬勃的生机荡漾而出。

  以左翎为中心,紧密的石缝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徐徐生长出了花草,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如此片刻,束修收起仙力,天地灵气慢慢散去,四周将将生长的草木也迅速枯萎,最后的生机之力也灌入了左翎体内,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分血色。

  “应儿,送翎儿回房休息。”束修站起身,负手而立,吩咐道。

  “是,父尊。”他身旁一青衣男子拱手应到,上前抱起阿黎怀中的左翎,转身离去。“黎儿,你随我来。”阿黎刚想跟上去,却被束修叫住了。

  阿黎回头看着那兀自走向神机殿内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是……”她跟了上去。进入神机殿后,束修遣散了弟子,将她叫到身边,神色有着与平日不同的凝重。

  “父尊,您找阿黎是否有何要紧之事?”阿黎直视着面前这个扶养她长大的天界尊神,一千年了,她每见到他,心中竟还是忐忑不安。

  束修啜了一口茶,微微皱眉思量了片刻,还是开口,“此事不可再拖了,为父算了百日的天机,竟只有你能去。”

  阿黎皱眉,心中不解,“是何事?如此麻烦。”

  “普天之下,能保翎儿一世安稳的,唯有你了。”束修看着阿黎惊讶的神情,叹息了一声,只得将左翎的身世,一一道来,“一千年前,业火红莲现世,席卷了人界,致使人界生灵涂炭。为父率天界仙神下凡去往人界,试图助人间渡这一场火劫。”

  “业火无情,在我等天界众人的压制下,仍旧无法控制地烧毁了无数村落城池,死伤无数。但就在我等与之抗衡的第十四日,业火焚烧了一国皇城,而后便如逝水般突然消失,再无踪影。为父探寻了整座皇城,诺大的城池,唯有一少年活了下来。”

  “彼时他全身炽热如火,无法控制的业火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而他的身体如同完美的封印一般,封住了无尽的业火。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我将他封在了千寒冰地,以此克制业火,并于他体内设下阵图,汇聚灵气护他命脉。”

  “而后为父勘察天机,才知他竟是万年前魔界帝皇——印翎的转世。可却魂魄不全,缺了一魂一魄,天生体弱多病,本注定早夭,可为父于他体内设下的阵图,可汇聚天地灵气,为他延续性命。百年之后,业火红莲凋零,为父便将那少年自千寒冰地带了回来,收作了徒儿,并借助神机境充沛的天地灵气,为他续命。”

  “你应该明白了,那少年,是如今的左翎。”

  阿黎这一套听下来,听的倒是有些懵了,不过她也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脑袋转了几圈,便是明白了。

  “父尊莫非,是要我去为小左寻那余下的魂魄?”

  束修点了点头,“不错,你要做的,便是带翎儿拿回那一魂一魄,却不需去寻。”

  “不寻?”阿黎疑惑,却又转眼间了然,“也对,我竟差点忘了,父尊可是堂堂神机天尊,怎会不知在何处。”

  “此事事关一界帝皇,不可私自破界而去,必须请示天帝,获取越界文书。”束修凝重地告知阿黎。阿黎拱手答应,“事不宜迟,父尊,我这便前往天界请示天帝。”

  “好。”束修点头,阿黎便转身迅速御风而去。

  望着阿黎飞身而去的背影,束修负手而立,一双幽深的眸子让人看不透,他垂下眼帘沉沉叹息了一声,“这一行,你的命运,又将会如何……”

  阿黎名叫束黎,是天界神机天尊的养女,神机天尊束修并无妻子,仅门下十一名弟子,千年前,他先后收养了一子一女。

  束黎的名字,在天界,倒是没有几人不知晓,倒不只是因为她是神机天尊养女,还有她的来历。

  凡是年岁过千,或是耳聪目明些的天界中人,大都知道近千年前的一桩奇事。

  九百多年前的一天,天界禁地——往生来世涯的方圆百里突然雷霆大作,数道黑芒破空而下,汇聚在一起,周边灵气以泉涌之势向黑芒凝聚之处聚集,汇而不散,如此景象持续了整整七天七夜。

  七日七夜后,如破茧之蝶一般,黑芒破碎,灵气不再汇聚,金光溢出,一天地所创造的灵胎凭空漂浮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上,蓬勃的生机浩荡而出,充斥了整个天界。

  天界一众仙神,都难以解释这灵胎究竟是何方天地孕育,又是为何诞生于邪祟黑芒之中,却又天生金光护体,生机不息。

  彼时天帝与众仙神商议,决定将那灵胎抹杀,以免祸乱天下,却被神机天尊拦了下来,他推算神机,告知天帝此灵胎不可灭,否则天将剧变。

  如此,天帝放过了那灵胎,由神机天尊带走,抚养长大,便是如今的束黎。

  千年过去,束黎成长至此,一直都深受天界众人的关注,却也因为她如此诡谲的来历,天界不许她担任任何的职位,她便也只得日日待在神机境,如同被监视的囚犯,连下界去往人间都要偷偷摸摸的。

  天界第一号闲人,除了她,竟无别人可选。

  神机境与天界之间的“门”,并非是一扇固定的真实存在的门,而是一片虚无的天空,那一片方圆百里的天空,随便一处都有可能是“门”,但也都可能是一条死亡之路。

  阿黎自这一片天空凭空出现,御风而行直奔天宫而去。下方一众仙神都吃惊地抬头看着,不少无聊的仙家都认出了这人正是天尊养女束黎,便又互相嚼起了舌根,说什么的都有,更有以讹传讹者。

  不过片刻,一道白光直冲而上,眨眼间便拦住了阿黎的去路。那人一身白衣,衣袍下摆渐变出些许的黑色,一头长发也是黑白渐变,奇异的很。

  阿黎只看到这独特的颜色搭配,都未看清来人的模样,就瞬间头皮发毛,心中大叫糟糕,掉头就要跑。

  完蛋了,忘了天界还有这尊大神!

  可惜,将将飞出不过数米,便是突然被人摁住了头,飞不动了。

  “天宫之地,不得御空,要恭敬地走路,此乃天界礼仪。我是否忘记教你了?”阴森森的声音凑到耳朵旁,那呼出的热气在阿黎感觉到的,比天寒冰地深处的风还要冷。

  阿黎咽了口口水,干笑了几声,“大……大师兄……”

  “嗯?”

  “兮哥哥!兮大哥!我错了!我这就下去,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阿黎立马告饶,以千斤坠的势头落向了下方的空地,脚刚着地,便立马小跑着溜了。

  半空上的人也徐徐落了下来,站在一座石桥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英气又有着些许妖魅的容貌,浅碧色的双瞳微眯,额间一条鲜红色的竖纹,一边嘴角轻挑,略带邪气地笑着。他怀中尚还抱着几卷书册,颜色独特的长发只一根编花的花绳松散地束着。那花绳编的蹩脚得很,歪歪扭扭的,说不丑也当真是算不得好看。

  逃命般跑出去老远的阿黎,气喘吁吁地扶着旁边的石栏,暗自觉得自己倒霉,竟被抓了个现行。

  顺了顺气息,阿黎也只敢老老实实地走去天宫正殿。刚才那发色奇异的男子,名叫祖兮,是天界御礼天君,掌管天界一切礼法制度,长的人模人样,举止也是规规矩矩,礼数得很,不过这言谈,可真真是,毒的很。

  外表翩翩君子,实则内心好战,更是爱欺负人!这点阿黎可谓深有感触,他是神机天尊座下大弟子,在她小时候可没少欺负她。毕竟,祖兮的本体,是荒兽穷奇,乃是上古凶兽穷奇一脉的后裔。

  阿黎一路以法术作辅,不过片刻便来到了天宫正殿之前,由天庭卫前往通禀,求见天帝。

  得到允准的天庭卫归来,为阿黎带路,一路走上长长的白玉台阶,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天宫大殿,殿上坐着的,便是天帝。

  虽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但如此年轻的天帝,还是让阿黎觉得不真实。

  一身帝皇龙袍,乌黑的发以金冠束起,剑眉如峰,英气的脸上散发着疏离的淡漠,虽容貌并不出众,但那一身浑然天成的帝王气质,令人望而生畏。

  阿黎看着他,是挺怕的,毕竟,这可是当年要杀她的人!竟然想对一个刚出世的小孩子下那般毒手,简直是,天理难容!

  “束黎参见天帝。”阿黎心里虽嘀嘀咕咕地,却还是恭敬地向天帝矮身做礼,她可还没忘记,此行之重要。

  “免礼。”天帝头都未抬一下,依旧低着头批阅奏章,语气淡漠,“可是天尊有何指示?”

  “小仙此行受家父所托,向天帝求取越界文书,前往魔界,救家父爱徒性命。”阿黎如实告知。

  天帝批阅奏章的手忽而停了下来,他放下墨笔,淡淡看了一眼殿下阿黎,略作思量,“越界文书,也非什么大事,即是天尊所需,本帝断不会拒绝。不过……”

  “天帝还有何吩咐?”

  “天宫真龙神位空缺,万年未寻得真龙,天界龙气日渐淡薄。近期天界又缺少人手,本帝希望,你可以帮本帝一个忙。”天帝直视着阿黎,声音仍旧是淡漠的,“为本帝寻回一人。”

  “天帝可是要我寻得真龙,带归天界补真龙神位?”阿黎自然是清楚了天帝的目的,当下便问道。

  天帝点了点头,“不错,你需去往人界,寻得应龙,也是世间现世的唯一一条真龙,将他带回天界,越界文书便即刻送上。”

  “好!小仙这便前往凡间。”为了能够尽早取回左翎的魂魄,这凡间一行是必然的了,她这天界第一号闲人,也算是终于有点事做了。

  临行前,天帝赐予了令牌,准她在必要时,调动天兵。估摸着天帝未觉的她这小小一女子,千年能有多深的道行,又碍于她是神机天尊的养女,不能令她涉险,方才给了这么一道令。

  阿黎只随手将那令牌扔进了袖中,自是没有用它的打算,别看她是一介女子,作为神机天尊的养女,她这近千年在法术道行上可当真是没少下功夫,况且,自己上头一位兄长加之十一位师兄弟,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她又怎么能落下呢。

  出了天宫正殿,刚要起身御风,背后突然一凉,似有阴森森的风刮在她的背上,惹得头皮一阵发麻。

  还是乖乖走出天宫吧……

  天宫不大,可也绝对不小,以法术为辅,也约莫走了两刻钟才走出天宫范围。前脚刚迈出天宫范围,后脚便御风而起,逃也似的飞向了人间。这鬼地方一息都不能多待!

  抵达人界之后,阿黎以纸雀告知神机境束修,自己已前往人界寻真龙,若左翎醒来不要告诉他,以免他担心,自己速速便归。

  发出了纸雀,阿黎才发现,此次下界匆忙,竟未定好位置,不知自己此时这是身处何处,周围放眼望去尽是树丛灌木,似乎是一片十分广袤的树林。

  阿黎思考之间,本是十分幽寂的林子,却突然被一支破空而来的羽箭打破,羽箭从阿黎耳旁险险擦过,直直地钉在她身后的树干之上,伴随而起的还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我的雀祖宗喂,吓死我了,这么小的猎物你都要,不要脸啊你!”阿黎望过去,只见是一只小灰雀,扑腾着翅膀边飞边叫着,不过也唯有阿黎听得懂她所叫骂的,在凡人听来,不过就是叽叽喳喳而已了。

  这小灰雀应是有了两百多年的修为了,虽还不能化为人形,不能口吐人言,却已有了凡人的思想。

  阿黎方还思索着,不经意间又是一箭射来,这次直冲面门而来,阿黎便挥袖拂落了那支箭。被打落的箭支上,绑着红色的丝绸,且刻着一个“硕”字。

  莫非……自己误入了围猎场?

  “不要脸啊!不要脸!公羊硕你不愧是个小人!真是不要脸!”那小灰雀一边叫骂着,一边扑腾着翅膀躲过一支支冷箭。

  屡次被打断思绪,阿黎头疼地扶着脑袋摇了摇头,“小东西,你再在这里乱叫,不赶紧逃命,一会儿可真就要一命呜呼了。”

  “什么小东西!我没有名字啊!”那小灰雀听到阿黎的话,转头又是大叫,“你又是哪里来的妖精!在这猎场里,不要命吗?!”

  阿黎有些无奈,没想到这小灰雀,叽叽喳喳的比说书的话还多,倒是也知道了自己猜得没错,此处正是人间达官显贵打猎寻乐的围猎场。

  还未想好要不要将这话多到能把人烦死的小雀一起带出猎场,一抹寒光乍现,阿黎瞬间以法术化成绸缎,直飞而上,将那小灰雀卷住扯入了掌心,化解了那一箭危机。

  “你你你!你做什么!告诉你,我可是天上仙女下凡,还不快放开本仙子,不然本仙子叫大罗神仙下来收了你!快放开!”一动不能动地趴在阿黎的手掌心,嘴上还停不下来,这小灰雀似是还不知自己方才差点没命,毫不领情地大声吵闹着。

  仙女下凡?阿黎好笑地看了它一眼,带着它飞身而起要离开这危险之地。

  “哇!!你这妖精要做什么!放开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放开我!快放开!”这小雀叫的越发大声,阿黎受不住了,落在一处空地之上解开了它的禁制,而后便一松手。

  反应不及时的小灰雀险些摔倒地上,慌忙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骂骂咧咧地飞到了高处的树枝上,俯视着阿黎。

  “臭妖精,本仙子可是要做大事的雀!看在你算是救我一命的份上,本仙子便对你的所作所为不予追究了!”一副大慈大悲的口气,弄得阿黎哭笑不得,一抬手,却只见那小灰雀立马吓得掉头就飞,“本仙子去拯救天下苍生先走了!”临走还不忘夸夸其谈,倒真是……有趣?

  不过阿黎倒是很好奇,这小小一只胆小的灰雀,是为了什么事,竟不顾性命安危来到这猎场之中。

  如此思量着,阿黎便旋身化作了一只百灵鸟,顺着那小灰雀的方向追了过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忽而视野一片开阔,泉水叮咚,一池碧水映入眼中,没有茂密树冠的遮挡,阳光倾泻而下,与别处的阴沉不同,这处风景格外明亮。

  与那风景一同闯入阿黎眼中的,还有碧水之旁一俊郎。通体乌黑的俊马在水畔低着头吃草,一身劲装手持弓箭的青年蹲在水岸旁,附身用手舀起一湾清泉,又看着它自指尖流淌,淡漠疏离的眸子映不出光芒,高束的金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熠熠光辉。

  阿黎化身的百灵鸟站在远处的树枝上,看的竟是有些入迷,这如画的场景,分外的有些熟悉,却想不出为何熟悉。

  这种令人入迷的景象并未延续很久,周围草丛中响起的细碎声音惊动了那青年,也惊动了阿黎。由于身处高处,阿黎低头便看到了草丛中鬼祟的人影,约莫十几人,全部黑衣蒙面,手持弓箭长刀,正悄无声息地呈合围之势靠近这处空地。

  金冠的青年静止在那里没有动作,但原本淡漠的眼中却已泛起了杀机,身旁的骏马也感觉到了愈渐靠近的浓重杀气,开始不安地原地踏足。

  而后世界突然安静,仅剩流水潺潺的声音,但阿黎却能看到下方持弓的杀手已经拉开了弓弦,她甚至能够听到微小的咯吱声。

  阿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救他,毕竟按照天规,天界中人不得擅自干扰凡人命数。虽然阿黎千年来回回都似不识天规禁律,未将天规放在心里,但此番下界乃是事于天帝,天帝行事向来不近人情,为了左翎,她还是要谨慎一点。

  阿黎决定旁观,这是那青年的命数,若他命不该死,这一劫必会渡过,若他命将于此,天命不得违,她擅自插手或将反为其带来更大的厄运。阿黎盯着下方的黑衣人杀手,有些气闷。

  利箭破空的声音呼啸,注定打破的安静被数十支箭撕扯地粉碎,空地中的青年身轻如燕,十分灵敏地旋身跃起,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这一波攻击。

  林中的黑衣人也不再隐藏,纷纷现身,将那青年团团围住,当中几人拔出长刀,不予喘息,当即便杀向目标。

  青年的武艺十分高强,于十数人中间厮杀仍旧不落下风,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这些黑衣杀手毫无畏惧地疯狂袭向他,显然是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阿黎突然好奇,这眼中透着寒冰的金冠青年,是何许人。

  阿黎出神之际,一抹冷冽的寒光自丛林深处呼啸而出,其力势不可挡,直指那青年后心。

  青年觉察回头,却已是来不及,眼看那只利箭就将刺穿他的胸膛,凄厉的雀啼响起,一道灰色的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上了那支箭,而后便随那支箭跌落在地,没了动静。

  全然不悦耳的嘶鸣声,常人厌恶,可阿黎却能听懂那一声哀鸣,那只丑丑的小灰雀燃烧了自己的修为,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为了就是护下一个人。

  “阿雪!不要!”

  阿黎有些发愣,她不太懂这只明明胆小怕死的小雀,为何会爆发出如此的勇气。

  “陛下!”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铿锵,一只军队迅速而来,捉拿了那些黑衣杀手,可这些杀手见已不能得手,纷纷自断经脉而亡,竟留不下一个活口。

  “陛下,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带队的将领跪在那金冠青年的身边,惶恐不敢抬头。

  阿黎惊讶,他没想到此人竟是人间一代帝皇,可惜如今人间四分五裂,难以确认他是何方君主。不过,方才小灰雀唤他阿雪,名中带雪,年轻有为,武艺非凡,若她猜的不错,这青年应是凡间汐鏖国帝皇——骁阳帝东方雪楼。

  东方雪楼一直愣在那里,直到带队将领跪在他身旁请罪,他才如梦初醒,顾不得其他,直奔方才那致命一箭掉落的地方,面上虽依旧紧绷着,他的手却在发抖。

  拨开草丛,一只丑丑的小灰雀躺在那里,渺小的身体上一道血痕,羽毛掉落不少,更加的丑了。

  轻柔地将它从草丛中捧起,东方雪楼小心翼翼地,生怕惊动了它。

  小灰雀的气息愈来愈微弱,阿黎在树上,内心里对自己说:不能乱了凡人的命数,这小鸟是妖,我救妖,总不触犯天规吧!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暗示,阿黎便麻溜地解除了法术,轻巧地落于地面,“你若想救它,便将它交于我。”

  阿黎这一出声,数十名士兵便迅速将她团团围住,“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皇家围猎场内!”带队官兵大喝道,东方雪楼也警惕地看着她。

  阿黎不作回答,只与那年轻的小皇帝四目相对,“来人!给我拿下!”见阿黎不说话,带队官兵当即便下令捉拿她。

  “慢着。”不出阿黎所料,东方雪楼制止了他的属下,“如何要朕相信你?”淡漠又透着威严的眸子掩饰不住那份焦虑与不安,阿黎猜的没错,这小灰雀于他而言,亦是十分重要的。

  “你无需相信我,你只需知道,若你不将它交于我,它必死无疑,若你将它交于我,不论如何都尚有一线生机。”阿黎说的认真,语气里又带着些无所谓,毕竟于她来说,救与不救,没那么重要,她只是想救罢了。

  东方雪楼迟疑了片刻,手中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提醒着他,若不试着相信这神秘的女子,小雀将无一丝生机。若真的想救它,面前这人,或许将是唯一的希望。

  如此思量着,东方雪楼上前至阿黎面前,将奄奄一息的小雀交到了阿黎手中,黝黑寒冷的双眸盯着她,“若你救不了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朕都会杀了你。”

  阿黎挑了挑眉,忍住了没有笑出来,“若是我能救活它呢?”

  “若你能救活它,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的,朕都可以给你。”东方雪楼冷静道。

  阿黎突然想起来她或可利用一下这位年轻的皇帝,助她找到真龙,随即莞尔一笑,“明日,小女子自会登门领赏。”说罢便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去。

  东方雪楼也没有阻拦她,目送她离开后,他回头看着草丛中的那只箭,看似普通的箭,箭尾处绑着红色的丝绸,箭身之上十分显眼地刻着一个“硕”字。

  “传我命令,逮捕左丞相之子,公羊硕!”东方雪楼寒着脸下令,并捡起了那支箭,转身走向了营地的方向。

  离开众人视线的阿黎,运转仙力渡了小灰雀一丝,随后便调动了些许天地灵气为它疗伤。丝丝天地生机织肉入体,小雀身上的伤口逐渐结痂,一缕飘渺的黑气自伤口飘散而出,那箭上有毒。

  小灰雀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气息也变得稳定,只是还在昏迷,尚未醒来。

  它燃烧自己的修为,拼了性命为东方雪楼挡下那一箭,本就是以命相博,那箭上之毒并非什么剧毒,不会立即致命,只是不易被发觉,也不会被身体所化解,只会随着时间而愈发深入骨髓,致使人脆弱地如同一片枯叶。

  阿黎不太明白,为何这刺杀之人,射的是致命之箭,箭上涂的却是慢性之毒。且那致命一箭乃是被人自丛林深处射出,其上所蕴含的力量非常人能及,所以此人必是一绝顶高手。

  国祸家乱,朝堂纷争,本就无可避免,人心难测,这想杀骁阳帝的人,都不必去卜测,阿黎猜都能猜出个约莫。

  民间传闻,这骁阳帝虽是一位治国有道的明君,却也是残暴无德、杀兄弑母的暴君,继位当日处斩臣子无数,血洗朝堂,而当年为了登上帝位,他亲手将他的八个兄弟送上了断头台,又一步步逼死了自己的母妃。十七个兄弟姐妹,除了他,活到最后的,竟只有一个异母的弟弟,便是如今的长安城主。

  既是民间传闻,便难辨真假,但总归这传闻不会凭空出现,多少还是有些依据的。阿黎从未深究过传闻的真假,便姑且这么信一信……

  仅有拳头大小的小雀被包裹在阿黎仙力凝聚的泡泡中,漂浮着随阿黎而动,阿黎预计骁阳帝此时应该已经离去,便折返至先前的空地,泉水叮咚,先前的黑衣人尸首已经不见,本应散落一地的箭羽也了无踪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显然是有人收拾过了。

  阿黎很喜欢这里。

  脱去鞋子,挽起衣裙,阿黎坐到水池边的石头上,伸脚探入泉水之中,冰凉的感觉从脚传到全身,清凉的感觉让人身心平静。

  踢着水花,阿黎仰着头看蔚蓝的天空,与在天界看到的天空不同,天界的天空,始终只有一片蔚蓝,或浩瀚的浓黑,而人间的天空,除却蔚蓝与漆黑,白日里有云霞,黑夜里有星月。

  天界并非没有月亮,只是,那月亮只看得到一半,在天际若隐若现,曾有人说,那月亮上,住着天界的一位仙子,万年前便已存在,几乎与天地同寿。

  阿黎年幼之时是相信的,但后来,摸清了天界仙神的门道,她便不信了,月上清冷,如此无趣,又怎会有人在那里独自居住上万年?不管他人信不信,阿黎是不信的。

  泉水冰冷的很,慢慢泡的时间久了,寒气便浸透了全身,阿黎浑身都开始有些冰凉,但她还是想泡着,便运转仙气护体,驱散了丝丝寒意。

  夜色渐暗,天空的蓝开始变得深沉,阿黎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天,愣着神。天上须臾一日,人间匆匆一年,自己到这人间来,于天界,便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吧。如此,定是不会有人思念她的,也不知左翎是否醒来,是否在寻她?亦不知……那个人,可会对她有一丝的记挂……阿黎伸手向天,她明本就是天上人,如此一伸手竟发现天竟如此遥不可及,就如同那个人,自己连他的背影,都只看得越来越远。

  阿黎突然惊醒了,她匆忙收回了手,嘲笑自己做了个多么愚蠢的举动,她如今已经有左翎了,为何还要再去想他,徒令自己伤心难过?阿黎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人渣,还是天界的人渣。

  她起身捧了一捧冰凉的泉水,泼到脸上,提醒自己曾经对左翎许下的承诺,她不能不守承诺,她不能让小左变成当初的自己,爱而不得。所以自知晓左翎心意的那时,她便承诺于他,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着去爱上他。

  如此承诺,她必须忘却前情,让自己与从前再无瓜葛,才能与左翎有新的开始。

  “妖精,我又欠你一命了……”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阿黎抬头,看到了仙力泡泡中已然醒过来的小雀,它尚还有些虚弱无力,趴在那里,耷拉着眼皮看着阿黎,“我可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就羽毛一根雀命一条,你想要羽毛可以,要我这小雀命可就不行了,我可是要做大事业的雀。”

  尽管虚弱,话倒是仍然少不了,一开口就是一长串,说完了还气喘吁吁的,俨然一副没了半条命的模样,阿黎有些哭笑不得。“我若想要你的命,又何必煞费苦心救你。至于你的羽毛,若是凤凰羽毛,我倒还考虑一番。”

  面对阿黎调笑的话,小雀竟翻了个白眼,“若我是有凤凰之羽,又怎会如此狼狈,上天入地又有谁能拦我,岂还需要你这妖精来救?”

  阿黎不由莞尔,将小雀拉至身旁,“我叫束黎,大家都叫我阿黎,我可不是什么妖精,我乃是天上神机境的下凡仙子,来这人间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可有名字?”这小雀那般受骁阳帝的宠爱,为了日后方便,阿黎决定与这小鸟套套近乎。

  小雀没有反驳阿黎说自己是天界仙子的事,它似乎是没有力气再说那么多了,“岑霏儿,霏儿便好。”岑霏儿每每提到名字,都非常的郁闷。它好歹也是修行了两百年的雀妖,再过百年便可修成人形,到时怎么说也是一婷婷少女,名字也这般好听,可自从倒了大霉在皇宫被抓住,它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它小麻雀!它那里像那丑不拉几的麻雀了!它可是云雀,就是羽毛的颜色跟大家不太一样罢了,可却绝不是麻雀!

  “霏儿……”阿黎用手指点了点下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悠哉地点了点头,“不错,还不错的名字。”

  岑霏儿对此只丢给了她一个“废话”的眼神,它是真的没力气再说什么了。阿黎也看出了它的疲累,伸手向仙力泡泡中又渡了些许仙气进去,“你我有缘,我便送你一百年的修为,何时悟透且看你的造化了,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回皇宫。”

  温润的仙气丝丝入体,岑霏儿再也撑不住眼皮,又沉沉睡去了,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阿黎自然是听的真切,嗤笑出声,若是这小雀真能口吐人言,被那骁阳帝听到,不知会不会给它一个大不敬之罪,砍了它的鸟头。

  次日清晨,阿黎老老实实地进入了汐鏖国皇城,又“老老实实”地进入了皇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正当早朝,天子与诸臣皆于正乾殿商议政事,阿黎从小便受到大师兄祖兮的言传身教,脸皮向来厚的很,自然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找好了位置,便幻化作一缕青烟飘到大殿高高的房梁之上,坐在那里吧唧吧唧吃着早市上买的点心。

  “陛下,此事定有蹊跷,小儿虽娇纵却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心之人嫁祸小儿,望陛下明察,还我公羊氏清白!”大殿下方位于众臣之首的两人,其一青冠老人一步出列,跪地而言。

  这一老人倒是吸引了阿黎的注意,她还记得昨日那小皇帝捡起那弩箭时说的话,左丞相之子公羊硕,看来,这老人便是汐鏖国左丞相公羊齐了。

  “公羊硕借围猎之机意图谋害天子,此证据确凿,何来嫁祸之说!左丞相这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吗?”众臣之首的另一名赤冠老人,言语咄咄逼人,不屑地斜视着左丞相。

  阿黎吃了一块蜜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朝堂之上明争暗斗的两大重臣。这与左丞相似是有深仇大恨的赤冠老人,应该就是右丞相白石均。左右丞相向来不和,左丞相有难,右丞相不落井下石一番,怕是还真对不起自己这右丞相之位。

  之后便自然是两位丞相冷嘲热讽、针尖对麦芒的争吵,吵了几句,便是被大殿之上宝座中人给喝停了。

  一身金龙贵袍,盘龙金冠的青年气势不同昨日,若说昨日阿黎见到的他是英气逼人,此时的他,便是皇者之威尽显,一眼便知其为一方之主、一国之皇。他从桌案之上取了一只弩箭,丢到了下方大殿跪着的左丞相面前。“昨日猎场之中,意图取朕性命的箭,便是这支,上面的字与红绸,左丞相不会不认得吧。”

  左丞相捡起那支箭,看到上面雕刻的“硕”字与绑着的红色绸缎,手哆哆嗦嗦的,连胡子都似乎抖了起来,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陛下,这分明是弩……”

  “陛下,宫中急报,有人擅闯皇宫不知去向!”未等左丞相说完,殿门口匆忙跑来的侍卫便打断了他,那侍卫气喘吁吁,一看便是一路疾跑而来,虽快要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却也是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怎么回事?”汐鏖皇帝东方雪楼并未过多吃惊,似乎已是见怪不怪,坐在那里并未有过多的反应。

  “回陛下,方才宫门口有一女子试图进宫,因没有任何身份令牌,属下等人未放其入宫。然而那女子武功高强,直翻宫墙而过,待属下带人前去追捕时却已失去了踪影。”那名侍卫将事情一一道来,字字不差,阿黎点点头感慨这名侍卫的诚实与忠诚,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开始思考怎么解释这件事。

  没错,那翻墙而过武功高超的神秘女子,正是入宫走正门不成干脆翻墙的阿黎。

  “喂。”

  “卧……”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阿黎一惊,人在梁上被这一吓,没能坐稳,便当场摔了下去,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卧嘞个……”皇宫大殿的房梁可非一般的高,这一下可真真是摔得不轻,亏的阿黎不是凡人,还能留下条命。

  阿黎毫无形象地揉着痛到几乎开花的屁股,睁开眼便是看到了周围一堆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各大官员,脸皮厚如她都感觉要挂不住面子了,太丢人了……

  仿佛静止了一呼吸的时间,然后突然之间所有人都乱开了锅,“护驾!!保护陛下!!”“禁卫军,快将刺客拿下!”“来人啊!”……

  阿黎一脸郁闷地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一圈将她围住的持剑禁卫军,托着腮不想搭理他们,她觉得自己应该在进城之前给自己卜一卦,那样她就不会进城了。今天真的是,倒霉透了。

  “禁卫军退下。”如同救星一般的声音响起,那九级台阶之上的小皇帝终于第一次站了起来,禁卫军听从他的命令收起了长剑,并退回了殿门处。

  东方雪楼走下了台阶,走到了阿黎的面前,突然对着她躬下了身,“原来是恩人,昨日多亏了恩人,否则朕今日也无法站在这里了。”

  “啊?”阿黎一脸懵逼地愣住了,她什么时候救他了??可她余光瞥见原本一脸狐疑之色的众臣,全都变成恍然大悟的神色,瞬间便明了,这小皇帝是在给她一个合理的身份,既能化解她私闯皇宫的罪行,又能消除众臣对她的疑虑。

  不过,说她是恩人,倒也不错,救他的是霏儿,她又救了霏儿一命,他恩人(恩雀?)的恩人,不也是恩人。如此一想,阿黎便觉得,自己可以脸皮厚的有道理了,故而也不打算起身行礼了,本身这些礼节规矩,她向来就烦的很。“陛下莫要如此多礼,救陛下便是救万民,陛下如此可是折煞了小女子了。”

  “……”周围的众臣都欲言又止,阿黎已经猜到了他们想说什么,无非是什么:大胆,见到陛下竟不行礼!可却碍于她是皇帝恩人的面子上不敢多言,其实阿黎很开心这些大臣识时务,毕竟她的屁股是真的痛,一动更痛……

  东方雪楼也发现了阿黎的不对劲,吧啦吧啦又说了几句阿黎现在根本听不进去的话,便宣布提早退朝,令殿内众人全都退下了。

  “阁下,现在可以起来了吧。”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东方雪楼便背过身去,淡淡说到。

  阿黎现在就想亲他一口。

  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阿黎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天界到凡间来最丢脸的神仙,当然她还不能忘了让自己丢脸的罪魁祸首——岑霏儿。

  被阿黎从房梁上抓下来的岑霏儿,被迫与阿黎四目相对,感受着那想要把它生吞活剥的愤恨目光,浑身瑟瑟发抖,整个雀都不好了。

  “变态断袖皇帝,救雀啊!再不救雀雀就要死于非命了!”在生死威胁下,岑霏儿大叫出声,想要求救于东方雪楼,虽然在他听来只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可这鸟叫他却无比熟悉,“小麻雀?”

  突然回过身来的东方雪楼看到在阿黎手中挣扎的岑霏儿,惊喜眨眼便现于神色,伸手想要接过它,却突然被岑霏儿怒啄了一口,挣扎的更厉害了。阿黎顺势松了手,任岑霏儿冲过去对着东方雪楼就是一顿猛啄猛打。

  “你才是麻雀,你全家都是麻雀!你个变态断袖死皇帝臭皇帝,雀大爷我打死你!我啄,我打!……”

  阿黎在旁边一面观赏这云雀以下犯上欺负人界天子的一大奇观,一面偷偷运转仙力拯救自己可怜的屁股……

  这小皇帝当真是对这岑霏儿宠爱的很,一直站在那里任它啄打,还一直伸着一只手,掌心向上。

  起初阿黎没明白他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直到岑霏儿累了,扑棱着翅膀飞到他伸出的手中时,她才明白,那只手,竟然是一直为岑霏儿准备的休息之处,在它累了的时候,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

  阿黎环起手臂,一手抬起,食指点着太阳穴,看着面前温馨的一幕,勾起嘴角露出了浅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骨灰很少的……只有那么一点儿……”

  霏儿!阿黎猛然睁开了眼,她看到了一只被压在火海巨山之下的小云雀,看到了那小小的喙中吐出的鲜红的血,还看到那玲珑剔透的双目中,溢流闪烁的泪水……

  睁开眼的这一刻开始,阿黎眼中的这温馨的画面,再也无法令她开心了。

  她方才所看到的,并非幻觉,也并非梦境,那一幕似乎近在眼前的恐怖画面,是必然会发生的未来……

  必然会发生的,阿黎最不愿见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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