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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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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常玉阙听闻北港的变故,昼夜不停的快马加鞭从灵台赶了回来,身边只有一位意境圆满的亲卫能跟得上速度。

看着自家府邸的牌匾上挂着白帘,以及守卫们隐含悲恸的神色,顾不得舟车劳顿,翻身下马的常玉阙径直冲进了府门,直奔主宅。

客厅此时被布置成了一个具大的灵堂,三幅棺材成品字陈列其中,一位位常家老少全部披麻戴孝跪拜于此,吊念牺牲的三位英烈。

一声哀嚎,众人纷纷回望,看着常玉阙眼角含泪、悲痛欲绝的冲了进来,毫不忌讳的趴在了最前端的祭奠灵柩上,只是其中只是一副衣冠冢,看向母亲杨柳,得到忍耐、摇头的回视,确认父亲死无全尸的消息后,顿时跪地后失声痛哭起来,触景生情,无不动容。

常玉淑默默从母亲身边站起,从一旁的贴身丫鬟秋蕊手中接过已经备好的孝衣、孝帽、麻带,面无表情的给大哥穿戴整齐,居然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道:“早知如此,为何不早点回来?”

面上和颜悦色,言语却字字诛心,包含着强烈的怨恨。

常玉阙刚想解释,妹妹略显丰润的俏脸已经化无奈为坚毅,竖手阻挡并呛声道:“父亲和瑞羽此时可听不见你的话,做好你该做的事。”

常玉阙在妹妹眼中看到了坚如磐石的倔强,可能正是这份倔强支撑着其不至于被重创打倒,看了一旁垂髫之年的一众常家幼子,兄妹相视一眼中,竟无语凝噎。

此时,院落门口处传来一声娇喝,“我也是常家人,让我进去。”

原来是内院卫兵挡住了一直跟随在常玉阙身后的亲兵,作为常玉阙的一个亲兵此时并无资格来大堂祭拜,而此人却要硬闯,当然会被拦下。

只是这句似有隐秘的话,在一声娇嫩的音调中传出,众人无不侧目,仔细看向这位亲卫,虽然秀发因为奔波略显凌乱,脸上白皙的皮肤,尖如三角锥的下巴,娇柔却挺拔的身躯,平滑的喉颈,以及微微拱起的胸脯,看似同意制式的亲卫轻甲,穿在此人身上却异常的合适,像是量身定制,所有这些都在告诉众人此人乃是女扮男装,又是亲卫,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祭奠仪式上,如此明目张胆的宣杨自己是常家人,其中的寓意和龌龊不由让人想入非非,只是碍于场所不便,不好低声议论,但众多的目光不由回落向了常玉阙,拭目以待等着看他如何处理。

常玉阙听到这叫喝声,颇为难受的扶头站起,深吸一口气后,来到院落门,一把牵住这位女扮男装的亲卫柔荑,想起对方一路毫无怨言陪着自己幸苦赶回来,鼓足勇气径直带到母亲身边,却对刚刚就对自己心生不满的妹妹道:“玉淑,给她也准备一套孝服吧!”

常玉淑坚毅的脸庞上,有着一副任何劫难都不能将其打倒坚韧,在众多隐隐注视的目光下看不出多余的表情,直视母亲身后的大嫂,心中之尺看似不偏不倚。

可是大嫂穆春雁根本不敢回视常玉淑,更不敢对不常伴随身边的丈夫欲纳妾之意提出异议,常玉淑只能抱怨式的回道:“家主之命,我等自然不敢违背。”

秋蕊马上察言观色的取来一套寿衣站在常玉淑身边,常玉淑还是亲只给此女子穿上,在整理衣冠时,又在众目睽睽之心公然笑里藏刀的威胁道:“你要是敢添乱,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常玉淑也有意境圆满的修为,而且在自家地盘说出这种狠话,女子脸上仓惶的露出惧怕之色,机警的躲到了常玉阙身后。

常玉阙的严厉喝止着,“常玉淑!”

却也只得来转瞬即逝的深入冰窖的冷透心底的一丝若有若无笑意。

常威刚死不久,家中正当年的两位后辈间的火药味就如此浓厚,常家的天这是要变啊!

不知是不是常玉兰的威胁之言起到了效果,之后葬礼的流程盛殓、封棺等等都进行的非常顺利,这位亲卫一直默默无声的躲在常玉阙身后,直到快用膳时被正妻穆春雁带到后宅去脱掉里面多有不便的轻甲,

常家的亲朋几乎全部闻讯赶回,三女儿玉环也带着家眷回来,只有二女儿玉霞因为嫁给世子的关系,不能赶回来奔丧。但常家这座势境圆满的天塌了,又失去了守护神兽,祭奠的宾客中难免会生出一些对以前丰神异彩的鼎盛世家,刺耳的讽刺之语。

对于嚼舌根的言语,常家人未作半句辩驳,显示出过人的底蕴修养,全部默默忍受。如今北港城外还有大量散落的扶桑士兵隐匿,两日内周边弱小村落动 乱频发,常家军一直固守防御,就是在等常玉阙回来主持大局,刚刚又看到兄妹间并不和睦的关系,即便常玉阙也心知肚明,当前的关键是做出成绩,而不是发生尸骨未寒的争辩闹剧。

晚饭过后,常玉阙终于找到了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机会,来到母亲的房中单独密谈。

常玉阙当即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惭愧道:“儿子回来晚了!”

杨柳并未搀扶,而是似责怪又关心的道:“能安全归来就好,如今你是一家的顶梁柱,做事怎能这般不知分寸!”

常玉阙无奈的痛心抬首道:“旁人再如何诬蔑、指责,儿子都不在乎,但母亲也一点不明白儿子的苦心嘛!”

杨柳疑惑的追问,“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常玉阙默默起身,神色一筹莫展的来到母亲身边坐下,握住母亲的双手道:“母亲,儿子怎么可能没有难处,父亲一身光明磊落,无愧天地,认为常家的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但正是这份清高让大王不放心,父亲忠于的其实是道义,而非他。”

这个“他”字尾音拖得极长,隐隐包含着不敢轻易显露的毒怨,见母亲面上若有所思,知道所说占理,常玉阙又接道:“这一点还是佳卿向儿子点破,儿子才懂得!”

杨柳马上醒觉,带有防备之意的问道:“你说的就是今日带回来的女子!”

杨柳虽然与儿媳不算毫无间隙,但对方和自己一样太爱生女儿,但自己好歹先生了一个儿子,穆春雁如今只产下两个女儿,还在上次生产后落下隐疾,调养多年也不能再怀孕,但一直知书达理,倾心念佛,礼待众人,两人好歹有十多年的相处情分,可不能因儿子的片面之词就厚此薄彼。

常玉阙有意克制了音量道:“母亲,你听我细言,她名南佳卿,本是个孤儿,还是廿年前被灭的真圣教后人,却因为生性乖巧从小被瑾瑜宗师收为义女,还让跟着姓南,一直颇受瑾瑜宗师喜爱,也因此我还受到了瑾瑜宗师的指点,她愿意委身于我,实乃我常家之福。有了瑾瑜宗师在我们与大王之间周旋,我常家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会被忌惮和打压。”

杨柳惊呼道:“竟是如此!”

听到自己的惊呼过于大声,杨柳马上捂嘴,之前一直对常家如今面临的艰难处境心事匆匆,儿子的话无疑是一枚定心丸,可又马上似暗喜、似伤感的指责儿子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在此刻领她进门,若你父亲还在,只怕轻易不会同意你纳此女子为妾!”

常玉阙却无奈的摇头道:“母亲,这才是儿子真正头疼处,佳卿要是肯为妾,凡是都好办了。母亲暂时也不必为此事过分操心,先拖着以后再寻觅转机。”得到母亲露出的谅解神色后,常玉阙又不安的叹道:“如今常家内忧外患,叫儿子如何安心重整常家军!”

杨柳当然明白儿子意有所指,隐隐忧虑道:“你可是想让我帮忙缓和与玉淑间的关系!”

常玉阙马上伸手阻止道:“母亲万万不能干涉此事,从小母亲就偏袒于我,这时母亲再为我说话,反而惹玉淑责怪,此事我会找玉兰帮忙,效果更好!”常玉阙说着已经站起,想要出门,但走到一半又低头道:“儿子是想母亲在我去军营后,多帮着宽慰春雁,我常玉阙对她有愧!”

深夜,常家偏院庄子齐的旧宅,长期不燃烛火的简陋房间中,一位俏丽的少女提着灯笼心事匆匆的走了进来,默然坐在常坐的位置上,居然主动将灯火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出神静坐,像是盼着鬼魂能归来,同自己闲聊,并不经意间解决自身困惑!

刚刚常玉兰已经去找了一直在为姐夫守灵的四姐,可四姐对父亲、姐夫心存大义而义无反顾牺牲之事,态度偏激之极,认为常家要是不心系北港、心系瀛洲,父亲、丈夫、甚至庄大哥可能都还在,所以大哥义正言辞的说辞,反而更令四姐反感。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少女都没改变动作,可静谧的夜色中一片风平浪静,少女能听到的只有自身心跳,能确定只有那个让自己仰慕倾心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不由掩面趴在桌上,失声哭泣起来。

“你认为他真的死了吗?”突然一个声音从内屋传来,并非庄子齐沉稳恬淡的声调,而是一个略显嘶哑,处于少年变声期的熟悉讨厌声音。

自己的窘态被人见到,少女匆忙整理了一番,不快道:“你少在这装神弄鬼,庄大哥以献身为代价封印了两条神兽腾蛇,可是姐夫死前确信不移的交待过的,他为父亲报了仇,哪能再神奇般的活过来。”

常乐忧郁的从内屋走出,脸上居然对少女露出一副讥讽表情道:“原来你也一点不懂他。”

常玉兰顿时不快的拍着桌子跳起,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常乐对于少女如此容易被激怒更是轻视,转身仰望苍穹道:“我刚刚一直在想,他可能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归宿,才会如此无欲无求,要是你拥有了这般近乎无敌的力量会如何?”

常玉兰并未想过这个问题,顺着少年的思绪乍想之下,尽然发现自己顿时语塞,自己确实未问过子齐大哥想要什么?

常乐见少女仿佛对自身失望的又坐回了椅子上,又念叨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能想到他看透世间而悟道后的唯一疑虑,就是怎么把自身的思想传播下去,而我俩或许都是其传承者,所以我才说他其实已经永远活着了我们心中,而不是一副皮囊的消陨!”

常玉兰冷静的细细思量少年所言,似乎隐隐觉得有道理,但又觉不对,对比眼前这人和庄大哥后,马上若有所思道:“你这些都是歪理,若真如你所言,除了所谓传承,我们所有人对庄大哥的情感都是虚情假意不成,你在想想庄大哥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或许都继承了一些庄大哥的思想,但庄大哥要比你这无情的想法要有情有义的多。”

常玉兰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偏院,不准备和少年争论下去。

在两人错身而过时,少年脸上忧郁之色渐浓的道:“或许你说的对,但我不喜欢停留在对他追思的悲痛情绪中,才会用无情来抑制自身情绪,可能也是这种抑制导致自己特别想找人打架。”

常玉兰马上拔出架势,“好啊!我也想打人,来吧!”

少年却摇头冷笑道:“和你打没意思,不过小孩子把戏!”不等常玉兰再急着骂人,又道:“我想在明日入葬仪式后,偷偷去找那些散落的扶桑武士,生死决斗才能让我感受清晰自己的想法是否为妄想,想与我同去,就偷偷带上武器,怕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谁怕了。”常玉兰当即不弱于人的喝道。

“好,明日悄悄跟紧我。”说着少年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常玉兰见怀明已经出了房间,顿时不满的又喝道:“凭什么是我跟着你。”

常乐眼神阴冷的回头问道:“你知道去那找散落的扶桑武士,想不出来,就表示我比你聪明,当然要听我的。”

常玉兰见怀明已经走远,只能跺脚后,也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对于大哥和四姐间的矛盾,暂时没了庄大哥的开导,谁也帮不了,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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