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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章:笔落惊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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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门口。

  韩巍震住场面,恭敬伸手道:“颜大人请!”

  眼见绝代佳人踏步向前,狱卒带犯人们大感惊悚,韩巍兵甲在身,军职一目了然,美人身份也不难猜。

  信息量有点大,大到他们集体低垂下脑袋。

  韩巍亦步亦趋,微笑跟随。

  举人半官之身,称声大人,本就没多大不妥,再配上举人印上御史中丞裴尚轩大名,更不会有任何人妄自非议。

  颜冰卿问候过庞石,直奔庞多智而去。

  庞多智不忘人设,立即目含委曲泪星的迎接。

  “结案前,我私自探监,有违律法,不好多待。相公,时间紧迫,你别插嘴,认真听我说。”

  “岚儿,你说!”

  “御马被盗,滋事体大,却事隔9天才来抓捕,小郡爷寻马再回青河郡请罪说辞漏洞极多,难以服众,我始终存疑。”

  “……”

  “你是否还能想起御马特征?”

  “记得呀,那马又白又壮,看去好漂亮。”

  “那好,你说我画。”

  颜冰卿示意,不用吩咐,狱卒赶紧打开牢门,放出庞多智。

  狱中有张长桌,用作狱卒喝酒吃饭等用处,上头备有笔墨纸砚。

  “白马高我半个头……对,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

  “当时有个蓝裳公子扶我上去,那人姓名……我不知道呀……”

  庞多智断断续续的笨拙描述,双手笔划长短高低,颜冰卿事无巨细,详细询问。

  很快的,颧高唇厚的公输豹被描绘出来。

  那画像眉目分明,栩栩如生,看得韩巍啧啧称奇,三个狱卒也立即跪舔,连声称赞好画功。

  庞多智眨眨眼,不置可否。

  接下来,便是画马。

  马比人难画,头角、身姿、鬃毛,差之毫厘便少一分灵动神韵。

  颜冰卿不断修改,连画五张,依旧显得呆板。

  公输豹诱杀庞文渊失败,事隔9天才再次发难,最大的可能,原先以为十拿九稳,并没设计后手,也就是说御马案不在最初计划里,属于后期人为炮制。

  所以,庞多智十分赞同颜冰卿的看法,破绽在御马上。

  偏偏,她笔力有限,根本就不像。

  事关性命,庞多智顾不得再藏拙,抢过毛笔,唰唰落下。

  牢房所用的,并非棉柔的昂贵宣纸,纸质泛黄偏硬,着墨极佳。

  浓墨在首,顺笔为腹,淡墨勾背,余韵绕尾,了了几笔,一匹雄健宝马昂首长嘶,跃然纸上。

  最奇诡的是留白,浓墨淡彩之间,宝马雪白毛色丝丝分明,有如活物。

  笔落惊风雨,马成泣鬼神!

  空气,突然变得好安静。

  颜冰卿瞪圆双眸,不可思议的望着庞多智,仿佛看陌生人。

  如此传神的画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饶是以她享誉帝都士子圈的画功,依然相形见拙,拙如涂鸦。

  后者憨憨而笑,不要崇拜哥,哥是踩在前人肩膀上,集前世古今大成者,多了娘子你几千年底蕴。

  韩巍震惊中,又带着深深的迷惑,仿佛在说,兄弟,你既然如此牛匹,还费那口舌干嘛,闹呢?

  三个狱卒是粗人,只觉得画好看,关键……值钱!

  这画要是装裱下,送到斗文成风的酸臭士子圈,肯定会被飙到天价,十年八载吃穿不愁。

  “相公,那扶你上马后用暗劲惊跑白马,并追杀你的人,你能否画出来?”

  颜冰卿深深凝视,内心有股清晰的直觉,他能。

  庞多智点点头,毛笔沾点墨,了了数笔,又勾勒出公输豹头脸身形,最后一笔点晴,人物立即鲜活过来。

  前一幅人物画像就在旁边,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五人又被狠狠震了下。

  颜冰卿折叠了画像,又珍而视之的卷起白马图,轻启朱唇道:“相公,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确定那白马高你半个头?”

  “是的,我确定。”

  庞多智不敢含糊,重重点头。

  “好,此事我已有计较,你且安心待着。”

  颜冰卿柔声抚慰,带着韩巍,径直离开。

  出了牢房,她微笑说:“能否劳烦韩夫长引见下县令大人?”

  “……好!”

  韩巍犹豫着应下,伸手相请,在前引路。

  军政互不从属,彼此制约,武将私会文官,会受到猜忌弹劾,他给颜冰卿引见县尹,要承担极大风险,危及前程。

  青峰县令就住在县衙里,经衙役通传,颜冰卿被引入内堂,见到县令苏炘。

  这是个小腹微隆,看来稍显富态的四旬中年人。

  彼此略事寒喧,颜冰卿直接出示举人印,惊得苏炘面色苍白、额头冒汗。

  颜老御史举家返乡后,苏炘留意过颜家长女身份文牒,那上面只显示大夏43年文举人,并不多做注明,没料到举荐人竟是当朝执掌都察院的御史中丞裴尚轩。

  都察院监察百官,一言可定县令生死。

  官场是浑水,铁面无私必将自绝于民,孤掌难鸣。

  水至清则无鱼!

  官员想坐稳位子,首先要通人情,导致他们少不了与当地大户士族走动,寻求彼此的照应。

  想拉近关系,吃饭喝酒,再送点绫罗绸缎,止于表面,不过君子之交,要更一步,只能人生三大铁,当兵、坐牢和舞枪。

  前两项估且不说,不一起喝几顿花酒,睡几个姑娘,那能叫铁?

  自古民办青楼及官办红楼、怜花馆就是销金窟,一通交往下来,谁屁股能干净?

  就算再干净,人家想撸你,贪脏枉法的铁证自然会有人争着送去,自古墙倒众人推!

  带裴尚轩大名的举人令一出,别说小小县令,就算郡守估计也要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收回举人令,颜冰卿品着香茗,不动声色道:“苏大人,缉拿文书提到御马背高七尺六寸(2.3米),异常高大神俊,可是真的?”

  “御马备案在册,又在郡城见者众多,自然不会有错。”苏炘点头。

  “大人请看此图。”颜冰卿递过手中纸卷。

  苏炘双手接过,轻轻展开,动容道:“此画传神至极,技法高深绝伦,见所未见,何人所作?”

  “出自我夫君庞文渊之手。”

  “啊?他不是……”

  “他确是痴子,且是不会编谎的痴子,他一再确定那马高他半个头。妾身身高五尺七寸(1.71米),而他不过高我二寸。”

  “啊,您是说……”

  “大人再看,画中之人乘小郡爷探访公输小姐之际,将御马牵出公输府,邀文渊骑乘,之后马匹受惊,带着文渊冲出青峰乡,消失踪迹,以致酿出御马被盗案。”

  “这……”

  “离开青峰乡,那人接连挽弓,箭箭指向文渊要害,试图害他性命。”

  “……”

  “苏大人,你可曾想过御马被盗,如此惊天大案,为何会事隔9天才报官?”

  苏炘没敢接口,额头冷汗哗哗往下流。

  诱杀庞文渊未成,又行李代桃僵毒计。

  此事如果属实,那么中间这9天,就是用来抹除痕迹,让一切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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