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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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每年过年前都会接到爸爸同样的电话,但今年还是有一点小小的不开心。

“晚星, 今年这次比赛实在重要, 爸爸保证, 比赛完马上就回来,好不好?”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小心翼翼, 似乎生怕自己的女儿生气。

“嗯。”晚星应了声, 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生气。

爸爸年纪大了, 其实她真的不希望他继续当教练了。

拳击本来就是一项消耗身体机能的运动,年轻的时候或许察觉不到, 但这几年,爸爸身体差了很多, 每次回家都在吃药。

尽管他总是藏着掖着, 不想让自己看到,但她不是瞎子, 那么多药和喷雾, 怎么可能看不到。

晚星挂了电话, 有些惆怅。

“怎么了, 不开心吗?”洛西洲洗漱完,刚准备问她要不要下去吃早餐,就看到她在唉声叹气。

“没什么。”晚星扯开一个笑, “爸爸今年又不回来过年。”

洛西洲了解她们家的情况, 没有多说,先领她出房间出东西。

餐桌上,蒋映月眉飞色舞地聊着今天看到的一条公众号推文, 说到兴起的时候,还推了推洛父的手臂。

“老公,你说我小时候对洲洲不是这样的吧。”

洛父咳嗽几声,指了指洛西洲,道:“你问你儿子啊。”

洛西洲突然成了餐桌焦点,他茫然地抬头,“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蒋映月把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大意是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孩子只有在父母那里得到足够的爱,他成了家之后,才知道怎么给自己的妻子小孩足够的爱。

听到最后,洛西洲沉默了。

“小时候妈妈不爱你吗?”蒋映月天真地看向他。

……

“吃饭吃饭。”洛父看不下去了,张罗着大家赶紧把早餐吃了,也没有人再提起小时候的事情。

蒋映月上午要去插花班上课,洛父无聊,干脆去研究所泡着,家里就剩他们俩。

虽然没有别人了,但总归还是不能像在自己家一样放肆,晚星抱着电脑把昨天没有看完的电影看完了,突然想到今天餐桌上的话题。

“洛西洲,你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呗。”她把头搁在抱枕上,眨巴着大眼睛。

他本来在看书的,听到她的话,凑上来,道:“你要听什么?”

“随便说说就好了。”

洛西洲思忖了一会儿,说:“我小时候其实也不是很幸福的那种小孩,我妈妈这个人,自己就已经过得足够快乐,我那时候常想,或许没有我,她能更开心。”

晚星皱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可是这是事实啊。”洛西洲微微低了下头,像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有一次爸爸出差,阿姨休假,她出去玩,忘记我还在家了。”

似乎是在整理语言,他的语速变得很慢,“那天放学回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等啊等,等到晚上10点钟还没有人回来,就搭着凳子,在冰箱里拿了面包,吃完自己上床睡了。早上再自己去上学,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她才回来。”

“其实也说不上委屈,但是那种待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被漆黑安静吞噬的感觉,我一直没有办法忘记。”说到最后,他在晚星唇上触了触,像是在寻求安慰。

其实这几天下来,她是有点羡慕洛西洲的。

他的家里人都很有趣,尤其是妈妈,看上去好像有无限的精力,永远是笑着的,生机勃勃的,让人光是和她接近就觉得温暖。

她以为这就是幸福。

可是好像也不是呢。

每一个家庭,似乎都有自己的不幸福。

“我以前以为成绩好就可以得到她的关注,所以我很努力学习,但是拿了成绩单到她面前,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洲洲真棒’,和夸家里宠物的语气没有什么两样,我突然发现,妈妈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她自我,也自由,她的爱很少,大半给了自己,小半给了我爸爸,已经没有太多分给我了。”他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晚星听得很难受,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他提起这些。

“但是她今天的话说得不对。”

“什么话?”晚星疑惑。

“她说原生家庭会影响一个人,被爱的小孩才知道怎么去爱,这句话不对。”洛西洲笑笑,结结实实抱住晚星,顾不上还是大早上,便一点一点地吻了上去,“我会爱。”

“你教给我的爱,我学会了。”

……

日子照常过(饱暖思淫/欲)着,晚星和洛西洲回家看了看,他们想要的健身房已经完成了一半,估计年后就可以在自己家健身了。

晚星本来还想要不要回自己18楼的家住,但是洛妈妈盛情难却,自己确实又没有地方过年,因此答应下来在他家住到年后。

从正月初一开始,洛家陆陆续续接待了好几拨客人,晚星已经逐渐习惯被叫西洲媳妇的日子,每天喜气洋洋的,时间久了,感觉自己跟个福娃似的,只要负责笑就好了。

直到初五——

“洲洲,你快下楼看看谁来啦!”楼下传来蒋映月的声音,他们俩估摸着又是哪个亲戚,赶忙换下睡衣下楼。

“西洲,过年好!”白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她穿了一身雾霾蓝的大衣,显得身材更加高挑,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看得一边的某晚星心里酸酸的。

可真行,还找到家里来了。

她在心里叨叨,面上还是微微笑着,和这些天对待任何一个亲戚时一样。

洛西洲咳嗽两声,笑道:“新年好。”

洛夫洛母任几个年轻人在客厅聊天,他们去超市买东西。

电视里还放着春晚的重播,晚星大年三十那天和他们出去看烟花了,没看春晚,现在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哼,看相声歌舞都比看他们在这里碍眼要好。

白真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到这里来,她低声和洛西洲说了什么,他却摇了摇头,白真无奈,只好挪到沙发的另一边。

她还在想白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洛西洲就跟着挪过去了。

晚星眼睛还在电视上,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是什么情况?当我面抢人?姐姐虽然你是警察,但是还真不一定能打过我哦!

她一面在心里演了一部宫斗剧,一面竖着耳朵想听两人在说什么。

奈何电视声音太大,她又不好意思刻意调小,从头到尾就听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

嗨呀,好气。

晚星正懊恼着,洛夫洛母回来了。

光明正大地听白真和洛夫洛母聊了会儿天,晚星才下定论,原来白真和他们也并不怎么熟,今天聊天都聊得可见外了。

吓死了,自己刚刚可差点就吃醋了!

赵丶装作从来没有吃过醋的样子丶晚星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惦记着两人背着自己聊的东西,白真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拉着洛西洲上了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什么?”他自认自己今天没有多看白真一眼,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家里这位小祖宗了。

“你们在沙发上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洛西洲失笑,“她说她喜欢我,想让我知道这件事。”

晚星:“???”

“其实我之前隐隐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她见过你之后就不会再执着了。”

“嗯,但是事实证明你错了。”

“昂,是。”洛西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回她什么?”

“我说我只把他当妹妹。”

晚星:“???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哥哥妹妹的?”

“什么?”洛西洲老干部明显没有get到她的点,但还是接着道,“她说她不想当妹妹,我说可是她的年纪不够当我的姐姐。”

晚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笑了好像很不尊重人,但是洛西洲这个人搞事的方式真真是让自己闻所未闻。

不管了,先笑了再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

初六,晚星踌躇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给妈妈打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她。

反正现在大过年的,问声新年好很正常吧。

她想着。

电话拨通了,但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我是晚星,过年快乐呀!”她雀跃地道着新年好,但过了许久,才有微弱的啜泣声。

“姐姐,妈妈快不行了,你快来吧!”

……

晚星赶到医院的时候,外面突然下雨了。

她顾不上打伞,冒着雨从停车场一路跑进住院大楼。

或许是太过慌张,上台阶的时候没踩稳,摔了严严实实的一跤,但她好像都感觉不到痛。

“赵晚星!”洛西洲追上来,“这边!”

姜徐徐发了病房号,她乱得甚至不知该往那边走,多亏洛西洲带着才找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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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牌号就在眼前,这一次,她没有让别人开门,但门把手好像有千斤重,用了好大好大的力气,才按了下去。

里面站了很多人,姜徐徐,还有一些她不认识,也不在乎的人。

病床上是她的妈妈,这一次她没有戴帽子,头上露出一条难看的疤痕,似乎是手术留下的。

她嘴唇苍白,尽管带着氧气罩,但看上去,连呼吸都费力。

看到晚星来,浑浊的眸子才有了几分神采,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小晚星。”

她刚刚的嘴型,分明就是说的这几个字。

晚星双腿无力,几乎站不起来,全靠身后的洛西洲扶着。

“姐姐,妈……妈妈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你……跟她道个别吧。”姜徐徐已经泣不成声。

徐绮丽躺在床上,睁眼的动作越来越慢,慢到让人怀疑这次闭上,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晚星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想听清她的声音,可下一秒,却听到了——

“滴——”

……

“监护仪响了你们没听到吗?快叫医生啊!”

“为什么不叫医生?”

“你们救救她啊!”

“救救她!救救……我的妈妈!”

“妈妈……”

……

晚星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四周张望。

她怎么做噩梦了啊,这次居然梦到妈妈去世了,真是的。

她勾了勾嘴角,想笑,可唇上却一痛,舔一舔,一口铁锈味。

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晚星把头缩进被窝里,很慢很慢地,哭了出来。

这不是梦,这次她是真的……没有妈妈了。

洛西洲听到响动,赶忙起床查看。

“晚星,晚星。”他唤了两声,才听到弱弱地声音回应自己。

晚星淋了雨,白天烧到40度,神志都不清醒了,还在喃喃喊着妈妈,她吊了一天的点滴,他就陪在医院,晚上2点多才睡着。

“妈妈呢?”走近了,他才听到晚星的问话。

“在太平间,明天会举行葬礼。”洛西洲躺上床,抱住蜷缩的女孩,因为病床很小,两个人必须贴到一起才不至于掉下床,也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汲取到对方身上的温暖。

“姜徐徐说,你妈妈之前就有脑胶质瘤,动过手术,但这次又复发了,今天,是她自己要求放弃抢救的。”

晚星不语,许久,才“嗯”了一声。

她不接受妈妈这样离开,当初看到自己却没认出来,十几年没有来看过自己一次,所有的事情,她都还在等一个解释,可她却走了。

在沉默中,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像一片叶子落地,连灰尘都没有惊扰。

……

因为还在年里的关系,徐绮丽的葬礼办得很急,来的人也很少,凄凄凉凉。晚星撑着伞,和洛西洲站在最边上。

没有人说话,只有雨打在伞上,沉重得像是一记钟声。

原来人离去,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

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会继续自己的人生,他们像无数条直线,奔去再也看不到的远方,但是逝者的线,却永远地终止在了这天。

“妈妈,我的记恨,我的委屈,我说不出的那些话,也都终止在今天了。”

“如果还有来世,那我们来世再见吧。”

晚星在心里说着,拉拉洛西洲的衣袖,“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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