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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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绕在耳侧的那三个字轻轻淡淡,在周遭的喧嚣之中甚至比一片羽毛还要轻巧,然而自那个男人的口中说出,却仿佛承载着千钧的力道。

江小米本来想要梗着脖子回应“你知道什么”,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使得那已经乱哄哄的脑子终于在这一瞬间“吱嘎”一声,成功地当机了,竟连推开他都忘记,任由两人的气息在这一隙之间流转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氤氲出了别样的味道。

待稍稍回转过些神来时,她只满心想着:自己刚才那么气势汹汹地骂了他半天,怎么那个向来凶巴巴又小心眼的男人非但没有凶自己扣工资,反而还那么温柔?是不是刚才那个凶手把原先的历璟承给毙掉了,换了个人顶替上位?……呸呸呸,怎么能这么咒人。

好像是发现了怀中那个小女人奇异的沉默,历璟承缓缓低下眼来,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在暗影之中变幻莫测的表情,几乎想象不出来她这丁点大的小脑袋瓜里头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只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个看似虎头虎脑成天只会给自己惹事闯祸的玩具,此刻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难以割舍的存在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好笑,但他怎么也不欲违背自己的内心。

纵然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之下,如鸵鸟一般窝在他胸膛前的江小米也可以隐约感觉到他打量自己的眼神一点点地灼烫了起来,让她颇有些不自在,略微低了低视线,不自觉已经走了神,想到刚才那差一点点就要得手的“光明之眼”,她只感觉一阵肉痛。

要是刚才动作快一点就好了,等把东西拿到手后还来得及回去救这个麻烦精,可惜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到一次。

江小米正兀自面色狰狞地咬牙切齿着,忽然听得头顶上的那把男声悠悠地再次响起,“不过,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任务?还有什么,嗯……得手?是什么意思?”

他刚问完话,便觉得怀中拢着的那个纤细娇软的身子明显一滞。

不好,刚才一时情急,竟然在这个人精前头说漏嘴了!该死,她怎么会忘记,人精再温柔他也是人精,在褪去刚才患难与共的气氛,剥下温柔和善的外皮以后,他还是那个眼光毒辣的历璟承啊!

江小米在心中骂了嘴快的自己三百遍,另一边已经嘿嘿地讪笑了出来,“我刚才气糊涂了,随口乱讲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哈。”

“哦?”历璟承眯眼,显然不信她那拙劣的说辞。

江小米正在肚子里头搜刮着什么借口能够暂时糊弄过去当下的情况时,只瞅见身边环境陡然一亮,想来是被人恶意破坏的电路总算抢修完毕了。

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抽身而退的机会,江小米如兔子一般弹开了他的拥抱,想到身边还有外人在场,又急急忙忙地背过手去,将手中紧攥着的袖珍手枪收进了随身的手包里头,这才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站直了身子。

历璟承将她一系列利索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一时间挑了挑眉,又转过眼去,看向身处在一片狼藉之中的孟旭然,稍稍点了点头。

孟旭然一身黑色西服纹丝不乱,骨节分明的手上同样也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常日温和微笑的脸孔上此刻罩着一层冰冷的意味,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突兀,却又让人心惊胆寒。

见到历璟承望过来,他同样也微微颔首,将视线移到了他们之间。那伪装成服务生的凶手正躺在血泊中央,面目扭曲,早已经没了气息。

江小米随着他的目光转向望过去,虽然并非没见过大场面,但还是稍稍掩住了口,并非是嫌弃场面太血腥,而是那个凶手尸体上的弹孔一个位于眉心正中央,一个则是不偏不倚地从背后射中了心脏,都是致命的地方,可见两人是同时射中的。

按照所站的方位来看,后者出于历璟承之手,另外一个,定然就是眼前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好像除了联络生意感情什么都不会的孟旭然了。

想到那成日拿笔签下无数大金额合同的手,居然也能玩得转杀人的玩意儿,江小米只觉得胳膊上一片鸡皮疙瘩层层冒出,碍于孟旭然在前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偷偷地往历璟承身后缩了缩。

未料想,就是这样细微的一点动作竟也被远处的孟旭然察觉,竟抬了抬视线,遥遥地望了过来。

见着江小米那一张煞白的小脸,他面上隐约呈现出几分怔忪的情绪,好似是在回忆些什么。然而,他很快就收敛好了多余的表情,朝着她笑了笑,温和有礼,“江小姐,不用害怕,我马上会叫人来处理干净。”

江小米未曾想到他竟会主动跟自己搭话,下意识地一缩身子,又马上意识到孟旭然大抵是误认为自己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到了,哪里会想得到自己怕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然而这样的情绪哪里能够被对方察觉,江小米连忙挤出了一个微笑来,“我没事。”

孟旭然便没有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欲向她所在的地方走过去,四面八方却纷沓而来一阵脚步声,正是保镖闻声赶来,见到当前混乱的现场,连忙开始疏散还余留在现场的人群起来。

“先把现场处理清楚,”孟旭然见到人来以后,这才将手中的手枪收了起来,声音平静得好似泛不起一星半点的波澜,“另外,你们第二天可以不用来了。我花那么大价钱雇佣训练安保,不是用来事后收尸的。”

好厉害的声势。江小米吐了吐舌头,倒是没有多少同情,毕竟自己的小命也差点葬送在此地,只是低了低眼,看向眼前。

那个伏在血泊之中的凶手很快就被人慌慌张张地拖了出去,大理石地面上的血迹也在第一时间被擦拭干净,重新恢复光洁如新的模样,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突然间有些胆寒,也有些庆幸。

孟旭然既然能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之中一举击中凶手的眉心部位,可见如果当时自己去偷光明之眼被他察觉,估计也会被一枪崩了脑袋瓜子。

历璟承一转眼,只见得旁边站着的江小米正在呲牙咧嘴地摸着后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然而面上却依旧做出了严肃的样子,以拳掩口轻咳了一声,“手放下,丢不丢人?”

这个家伙……哪里能够明白自己刚才堪堪逃过一劫的心情?江小米有些不服气地朝着他撅了撅嘴,视线稍微一低,正看到他身上虽然有些凌乱却依旧洁白干净的白衬衫。她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总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她分明还有嗅到血腥味,并且有越来越浓重的趋势。既然历璟承没有受伤,那个凶手又早已经被拖下去了,那么又会是谁?难不成……

心中一凛,江小米猛然抬起眼来,看向孟旭然所站的位置。

他依旧站得笔直,表情不改,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然而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曲线流畅的左肩处的黑色西装烧灼出了一个小洞,此刻正往外涌着黑红色的血液,浸染得那一身颜色愈发深沉。

而他身前,那洁净得几乎能够当镜子照的大理石地面上,此刻洒下了一滴血红,两滴,三滴,好似绽开一朵朵妖冶鲜艳的梅花。仅是几秒钟的时间推移,便已经快要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她方才一直不敢直面他的表情,又被他面上万年不改的笑容哄骗了过去,如今才发现他的脸色竟是那样苍白,也不知道到底是压抑了多久的痛苦。

这个人……竟然连枪伤都能忍耐这样久,到底是有多么倔,这时候居然还要面子么!江小米颇有些无法理解地瞪大了双眼,瞬时忘记了刚才退避三舍的心思,转而在历璟承的身后惊叫起来,“孟总,您……”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意图,只遥遥地竖起了食指放在薄凉的唇边,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江小米霎时噤了声,然而看着他脚下越来越扩散开来的血迹,还是一阵胆战心惊,但见远处的孟旭然又抬起右手来,对着她轻轻地挥了挥,似乎是在招她过来。

孟旭然自己实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倾注这样多的关注力,这样反常的要求显然超出于他每日都严丝合缝定下的计划表之外,但在脑中的意识逐渐消失之前,他只余留下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想要近距离地看看她。

江小米咬了咬唇,纵然知道以自己刚才和他在孟桐妃房间里的一见,如今再这样近距离地跟他打照面实在是个太危险的举动,也太过不明智,然而身子却不受脑子的主使,鬼使神差间,她已经挪动了脚步,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地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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